第一片雪花落在蘇桃的鼻尖上，冰涼刺骨。

城墻上已經亂成一鍋粥。守軍奔跑著搬運箭矢、滾石、熱油，醫官們忙著布置臨時傷兵營。遠處，蠻夷大軍的號角聲此起彼伏，黑壓壓的敵陣正向邊關壓來。

“至少兩萬人?！绊n夜放下望遠鏡，獨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呼延灼把老本都押上了。“

蘇桃握緊龍吟劍，右臂上的阿紋微微發熱。經過簡單治療，他的傷口已經止血，但血毒槍的毒素仍未完全清除，稍微用力就會傳來陣陣刺痛。趙教官傷得更重，此刻應該躺在醫館里，可那個倔強的黑臉漢子硬是拄著長刀上了城墻。

“教官，你應該休息...“

“閉嘴?！摆w教官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依然銳利，“城破了誰都別想活?！?

李將軍正在城樓指揮布防?？吹教K桃和趙教官，他快步走來：“斥候報告，呼延灼完成了血狼祭，那些蠻夷現在...不太正常?！?

話音剛落，蠻夷軍陣中突然爆發出一陣非人的嚎叫！前排的蠻夷士兵身體詭異地膨脹，肌肉撐破皮甲，臉上長出狼一樣的尖牙，眼睛變得血紅——他們正在狼靈附體！

“放箭！“李將軍大吼。

箭雨傾瀉而下，但效果大減。狼靈化的蠻夷士兵即使身中數箭也繼續沖鋒，有的甚至自己拔出箭矢，舔舐著上面的鮮血，更加瘋狂地撲向城墻！

“該死...“蘇桃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是完整的血狼祭威力？難怪呼延灼不惜代價也要完成儀式。

云梯很快搭上城墻，狼化蠻夷如潮水般涌上來。守軍拼死抵抗，但面對這些不知疼痛的怪物，常規戰術幾乎無效。一個狼化蠻夷能硬抗三四個守軍，利爪一揮就能撕開鐵甲！

“東墻告急！“傳令兵飛奔而來，“鄭校尉戰死，缺口堵不住了！“

李將軍立刻調派預備隊支援。蘇桃和趙教官對視一眼，默契地向東墻跑去。那里已經成了人間地獄——數十個狼化蠻夷突破了防線，正在屠殺守軍。鮮血染紅了積雪，殘肢斷臂隨處可見。

“龍怒！“蘇桃毫不猶豫地激活阿紋。

金光暴漲，龍吟劍發出清越的龍吟聲。蘇桃沖入敵群，劍鋒所過之處，狼化蠻夷紛紛倒地。這些怪物雖然力大無窮，但在龍怒加持的劍下依然不堪一擊。

趙教官也不甘示弱，銀鷹紋光芒閃爍，飛鏢如雨點般射向敵人要害。兩人聯手，很快穩住了東墻局勢。

但好景不長。遠處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咆哮——呼延灼親自上陣了！血狼統領騎著一頭巨狼般的坐騎，手持血毒槍，直撲東墻！

“蘇桃！小心！“趙教官大喊。

呼延灼的血毒槍如閃電般擲來！蘇桃勉強閃避，槍尖擦過左肩，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血毒迅速蔓延，左臂開始麻木。阿紋立刻傳來抵抗毒素的波動，但效果有限。

“金龍崽子！“呼延灼獰笑著躍上城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蘇桃咬牙站定，龍吟劍橫在胸前。他知道自己不是呼延灼的對手，但此刻別無選擇。趙教官拖著傷腿挪到他身旁，銀鷹紋再次亮起。

“再來一次？“教官喘著粗氣問。

蘇桃明白他的意思——龍鷹天罡。上次使用幾乎要了他們的命，現在兩人都帶著傷，風險更大...但面對呼延灼和這么多狼化蠻夷，他們別無選擇。

“來吧！“蘇桃重重點頭。

兩人背靠背站立，同時激活紋身。金龍與銀鷹的虛影在空中交織，光芒越來越盛。呼延灼臉色大變，急忙后撤，同時命令狼化蠻夷上前阻攔。

“晚了！“趙教官冷笑。

“龍鷹天罡！“

金銀光芒轟然爆發！比上次更加強大的能量風暴席卷整個東墻！龍首鷹身的巨獸虛影展開雙翼，所過之處狼化蠻夷如割麥般倒下！呼延灼勉強用血毒槍格擋，但還是被沖擊波震飛數丈，重重摔在城下！

這一擊幾乎清空了東墻的敵人，但代價慘重。蘇桃感覺全身力量被抽干，眼前一黑，跪倒在地。趙教官更糟，銀鷹紋完全黯淡，一口鮮血噴出，直接昏死過去。

“教官！“蘇桃掙扎著爬過去，卻發現自己也動彈不得。

阿紋傳來微弱的波動，像是在道歉。它已經盡力了，但血毒加上過度消耗，蘇桃的身體到了極限。視野漸漸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韓夜帶人沖上東墻的身影，然后陷入了黑暗...

朦朧中，蘇桃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站在一片白霧中，遠處有個模糊的女子身影。女子穿著白色長袍，手持一根骨笛，正在吹奏奇異的旋律。那聲音既陌生又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聽過無數次...

“母親？“蘇桃不自覺地呼喚。

女子轉過身，面容被霧氣遮蔽，但那雙眼睛——和蘇桃一模一樣！她似乎想說什么，但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襲來，夢境開始崩塌。

“蘇桃！醒醒！“

有人在拍打他的臉。蘇桃艱難地睜開眼，看到韓夜焦急的面容。天色已暗，雪下得更大了，但戰斗的喧囂絲毫未減。

“多久...了？“蘇桃聲音嘶啞。

“半個時辰。“韓夜扶他坐起，“呼延灼又攻上來了，東墻快守不住了！“

蘇桃強撐著站起來。阿紋恢復了一點能量，勉強能支撐他行動。趙教官還昏迷不醒，被安置在城樓里。放眼望去，城墻上滿是尸體和傷員，守軍已經所剩無幾。

“李將軍呢？“

“南門！那邊也被突破了！“韓夜咬牙切齒，“呼延灼分兵三路，我們人手不夠...“

正說著，東墻再次傳來喊殺聲。又一波狼化蠻夷沖了上來，守軍節節敗退。蘇桃握緊龍吟劍，準備拼死一戰。就在這時，蠻夷后方突然騷動起來！

“那是什么？“韓夜瞇起獨眼。

蠻夷軍陣后方，一支白衣部隊如幽靈般出現。他們人數不多，約莫百人，但動作迅捷如風，手持奇特的骨制武器。為首的是一名白衣女子，手持骨笛，吹奏著詭異的旋律。

那笛聲傳入耳中，蘇桃渾身一震——正是夢中聽到的曲子！更神奇的是，笛聲所過之處，狼化蠻夷紛紛痛苦地捂住耳朵，身上的狼化特征開始消退！

“白巫族！“韓夜驚呼，“是白巫族的驅狼曲！“

白衣女子率領部隊直插蠻夷后方。她身形飄忽，每一步都像踩著某種奇特的節奏，骨笛聲越來越急。狼化蠻夷聽到這聲音，戰斗力大減，有的甚至直接癱倒在地！

“反擊！現在！“韓夜大吼。

守軍士氣大振，趁勢發起反攻。蘇桃也想加入，但剛邁步就一陣眩暈。韓夜按住他：“別動！你中的血毒還沒清干凈！“

“可是...“

“看！呼延灼撤了！“

果然，面對突如其來的白巫族戰士，呼延灼果斷下令撤退。蠻夷大軍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滿地尸體和哀嚎的傷員。白衣女子沒有追擊，而是帶著部隊緩緩向城墻走來。

近了，更近了...蘇桃終于看清了她的面容。那是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子，眉眼如畫，右頰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最讓蘇桃震驚的是，她的眼睛——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

“母親...？“他不由自主地低語。

女子似乎聽到了，抬頭望向城墻。當她的目光落在蘇桃身上時，骨笛突然從手中滑落。她嘴唇顫抖著，像是要喊出什么，卻被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打斷。

“蠻夷又來了？“韓夜警覺地轉身。

但號角聲來自南邊。一支黑甲騎兵正疾馳而來，旗幟上繡著金色龍紋——朝廷援軍終于到了！

白衣女子見狀，迅速撿起骨笛，做了個撤退的手勢。白巫族戰士如出現時一般神秘地消失在風雪中。蘇桃想喊住她，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可能是母親的背影遠去...

“蘇桃！“李將軍的聲音從城下傳來，“援軍到了！我們守住了！“

確實，看到朝廷援軍，呼延灼徹底放棄了進攻。蠻夷大軍開始全面撤退，消失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邊關城，守住了！

但蘇桃的注意力全在那支神秘消失的白巫族部隊上。那個白衣女子是誰？她為何看著自己的眼神如此復雜？那支骨笛的旋律為何會出現在自己夢中？

太多疑問，太少答案。蘇桃疲憊地靠在城垛上，阿紋傳來微弱的波動。奇怪的是，這次龍紋傳遞的不是戰意或警惕，而是一種...思念？仿佛它認識那個白衣女子，并為此感到悲傷。

“蘇桃！“韓夜急匆匆跑來，“趙黑臉情況惡化了！醫官說...可能撐不過今晚...“

蘇桃心頭一震，顧不得渾身傷痛，跌跌撞撞地向城樓跑去。趙教官躺在簡易床鋪上，臉色灰敗，胸口的銀鷹紋幾乎看不見了。醫官們圍在一旁，搖頭嘆息。

“讓我試試...“蘇桃跪在床邊，握住教官的手。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本能地激活了阿紋。金光緩緩流入趙教官體內，與殘存的銀鷹紋能量交織。蘇桃回想起夢中白衣女子的笛聲，不自覺地哼起那個旋律...

奇跡發生了。阿紋的能量流動突然變得柔和，金光中竟夾雜著絲絲白光！趙教官的呼吸漸漸平穩，銀鷹紋也微微亮起。醫官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龍紋竟然能療傷？

“這是...“韓夜震驚地瞪大獨眼，“白巫族的治愈術？你怎么會...“

蘇桃自己也一頭霧水。但此刻他太累了，累到無法思考。確認趙教官脫離危險后，他再也支撐不住，再次陷入昏睡...

這一次，他夢見了父親。靖王手持龍吟劍，站在一片血與火的戰場上，對他微笑。那笑容溫暖而驕傲，仿佛在說：“做得好，我的兒子?！?

當蘇桃再次醒來時，已是次日黃昏。窗外大雪紛飛，邊關銀裝素裹。趙教官坐在床邊，雖然臉色仍差，但明顯已經脫離危險。

“醒了？“黑臉教官的聲音依然冷硬，但眼中多了幾分柔和，“你睡了整整一天。“

“呼延灼...“

“撤了。第一場大雪封山，他們必須撤回老巢?！摆w教官頓了頓，“朝廷援軍的主將想見你。“

蘇桃勉強坐起身：“那個白衣女子...“

“沒人知道她是誰?！敖坦俅驍嗨鞍孜鬃鍋頍o影去無蹤。但...“他難得地猶豫了一下，“韓夜說，她看你的眼神...很特別。“

蘇桃心跳加速。特別？像母親看兒子那樣特別嗎？他想立刻追問，但趙教官已經站起身，示意他更衣去見援軍將領。

穿戴整齊后，蘇桃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恢復得很好。阿紋的能量已經基本復原，甚至比之前更加活躍。昨晚那種治愈能力是怎么回事？難道真是因為那個白衣女子的笛聲？

帶著滿腹疑問，蘇桃跟著趙教官來到將軍府。李將軍和一位金甲將領正在交談，見他們進來，金甲將領立刻起身。

“這位就是蘇校尉？“金甲將領上下打量著蘇桃，目光在他右臂的龍紋上停留許久，“果然...很像。“

“您是？“蘇桃謹慎地問。

“禁軍統領，宇文烈?！敖鸺讓㈩I微微頷首，“奉皇命馳援邊關。另外...“他壓低聲音，“陛下有密旨，尋訪靖王遺孤?！?

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蘇桃心頭狂跳，下意識地看向趙教官和韓夜。兩人表情凝重，但并未否認。

“看來傳言是真的?！坝钗牧乙馕渡铋L地說，“邊關斥候蘇桃，就是十三年前失蹤的靖王世子?！?

窗外，雪越下越大。蘇桃知道，這個冬天，一切都將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