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朱砂箭頭。直指胸口。

陳凡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黏膩冰涼。他猛地關上木門，背脊死死抵住粗糙的門板，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撞碎肋骨。指尖劃過胸口衣料下堅硬的古玉輪廓，寒意順著脊椎竄上頭頂。

誰？誰點的燈？誰放的符？

門外死寂，只有夜風刮過屋檐的嗚咽。屋內油燈昏黃的光暈在桌面上搖曳，將那枚朱砂箭頭映得格外刺眼。

不能再留！

陳凡猛地吹熄油燈。黑暗瞬間吞噬了屋子。他摸索著，快速扯下身上濕透的泥衣，換上干爽的青衫。動作牽扯著后背的傷口，傳來清晰的撕裂痛楚。他顧不上這些，將濕衣團起塞進床底最深處，又將那卷冰冷的竹簡貼身藏好。最后，手指按在胸口古玉的位置，停頓片刻。

藥房。符紙指引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無聲地拉開一條門縫。濃重的夜色撲面而來。他側身閃出，反手帶上門栓，動作輕得像一片葉子落地。沒有回頭，腳步融入巷道的陰影，朝著藥房的方向疾走。

夜更深。霧氣彌漫，石板路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巡邏弟子的燈籠光點稀疏遙遠。陳凡貼著冰冷的墻壁移動，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松動的地磚。他的耳朵捕捉著四周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風吹枯葉的沙沙聲，遠處護山獸低沉的嘶吼，還有…自己心臟擂鼓般的搏動。

快到藥房時，他閃身躲進一叢茂密的冬青后，屏住呼吸。藥房后窗緊閉，里面一片漆黑。側耳傾聽片刻，只有死寂。他像貍貓般悄無聲息地翻過低矮的窗沿，落入屋內。

濃重的藥氣混雜著灰塵撲面而來。黑暗中，一排排高大的藥柜。他循著記憶中符紙箭頭的指向，摸索到最靠里、積塵最厚的角落藥柜。指尖拂過冰涼的柜門，上面似乎刻著模糊的字跡？他湊近辨認——“王”。

王掌柜的藥柜？落霞鎮藥鋪的舊物？

陳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拉開柜門。吱呀——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在死寂的藥房里格外驚心。他動作一滯，側耳傾聽。外面依舊死寂。

柜內沒有藥材，只有幾個空置的抽屜。他逐個拉開，直到最底層那個。抽屜卡住了。他用力一拉。

咔噠。抽屜被強行拽開。里面鋪著一層厚厚的、顏色發黑的陳年藥渣，散發著一股霉爛混合著奇異的甜腥氣。而在藥渣中央，靜靜躺著一個巴掌大的油紙包。

陳凡屏住呼吸，拿起油紙包。入手很輕。打開。里面是一張折疊整齊、材質特殊的暗黃色紙張。紙張邊緣裁剪整齊，帶著一種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靈壓。上面用細密的朱砂小楷寫著幾行字跡：

“赤血藤三錢，腐骨草一兩，百年尸苔粉半錢，引靈泉水三沸…輔以陰年陰月生人精血三滴為引…”

是丹方！一種聞所未聞的邪異丹方！下方還有一行更小的字：“主通淤塞，引陰煞，融精血，可解…血煞噬心之厄？”

血煞噬心？陳凡瞳孔驟縮！這是血煞門功法反噬的癥狀！這張丹方…是解藥？還是毒藥？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丹方紙張的角落。觸感異常堅韌光滑，不像普通符紙。就在這時——

嗡！

懷中古玉猛地傳來一陣極其尖銳的灼痛！瞬間刺穿皮肉！

陳凡渾身劇震！與此同時，他指尖觸碰到丹方紙張的角落，那里的材質似乎比其他地方略厚？他用力捻開。

一張指甲蓋大小、顏色更深的暗黃色紙片被捻了出來！紙片上沒有文字，只有一道極其扭曲、斷斷續續的墨色線條！那筆觸、那扭曲的方式…和他竹簡上的殘線，如出一轍！

又一張！

陳凡的心臟狂跳起來！他迅速將丹方和那張小殘紙一起用油紙包好，塞入懷中。目光掃過抽屜里那層厚厚的、散發著甜腥氣的黑色藥渣。他捏起一小撮，湊近鼻尖。那股霉爛中混合的甜腥…和之前王通尸體旁布片上的暗綠污漬散發的氣味，極其相似！只是更淡，更陳腐。

線索！這就是符紙指引的線索！王通的死，血煞門，還有這詭異的藥渣和丹方！

不能再留！

他迅速關上抽屜，合攏柜門。動作盡量輕，但柜門閉合時還是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誰在里面？！”一個蒼老、帶著警惕和驚怒的聲音，猛地從藥房前門方向響起！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

藥房管事！

陳凡頭皮瞬間炸開！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撲向后窗！雙手抓住窗欞，發力上翻！身體像泥鰍一樣滑出窗外！

“站住！”身后傳來藥房管事的怒吼和重物落地的聲響，顯然被絆倒了。

陳凡落地瞬間翻滾卸力，毫不停留，發足狂奔！腳步聲在身后緊追不舍，夾雜著管事氣急敗壞的叫喊：“抓賊！藥房進賊了！”

寂靜的夜被徹底撕破！遠處巡邏弟子的燈籠光點迅速朝著這邊移動！呼喝聲由遠及近！

陳凡在黑暗的巷道里亡命穿梭！心臟在喉嚨口狂跳！后背的傷口在劇烈奔跑中徹底崩裂，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衣衫！他不敢回頭，只能拼命壓榨氣海竅深處那縷微弱的暖流，灌入雙腿！

前方就是通往弟子居舍的岔路口！只要沖過去…

突然！

一道瘦削的青衫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岔路口的陰影里，恰好擋住了他的去路！

墨塵！

他斜倚著冰冷的墻壁，指間那塊墨色玉佩被緩慢地摩挲著。月光吝嗇地照亮他半張蒼白的臉，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玩味的弧度。他看著狂奔而來的陳凡。

“跑得挺快啊，陳師弟。”墨塵的聲音清清冷冷，在追兵的呼喝聲中格外清晰，“懷里揣著什么好東西？這么急著…回去？”

下一章預告：

追兵腳步聲已至身后。

墨塵指間玉佩，血紋幽光流轉。

陳凡攥緊懷中油紙包，指節發白。

岔路左側巷道，陰影蠕動。

一只覆蓋著暗紅鱗片的巨手，悄然探出。

冰冷的鎖鏈拖地聲，刺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