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琴鍵上的裂痕

公生的指尖懸在琴鍵上方時，總能看見母親的影子。消毒水的氣味順著通風管飄進音樂廳，他突然想起宮園薰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她的手背上扎著輸液針，卻還在給他比劃小提琴的弓法，說要在春天的獨奏會上合奏《愛的禮贊》。

“有馬同學，該你上場了?！焙笈_工作人員的提醒將他拽回現(xiàn)實。他攥緊琴譜，指節(jié)泛白，樂譜上的音符像一群慌亂的蝌蚪，在眼前游來游去。自從薰住院后，他的世界又變回了黑白兩色，連指尖觸碰琴鍵的溫度都消失了。

演奏廳的門被輕輕推開，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陰影里，胸前的銘牌寫著“劉璃心臟外科”。她手里拿著一份病歷，目光落在公生顫抖的肩膀上，像在觀察一件精密的儀器。

“你的心跳每分鐘120次，腎上腺素分泌過量?！眲⒘ё叩剿媲?，聲音平靜得像手術刀劃開皮膚，“這不是因為緊張，是潛意識在抗拒——你怕琴聲會想起她，對嗎？”

公生猛地抬頭，撞進她冷靜的瞳孔。這個陌生醫(yī)生的話像一根探針，精準刺中他藏在琴鍵下的傷口。

“宮園薰的手術方案，我看過了?！眲⒘Х_病歷，“先天性心臟病合并重度感染，常規(guī)手術成功率不足30%。但我?guī)砹诵碌捏w外循環(huán)技術，能讓心臟停跳時間延長三倍，足夠我們修復所有病灶?！?

公生的呼吸停滯了。他想起薰說過的話：“春天來臨時，要和我一起演奏哦?！痹瓉泶禾煺娴臅砥孥E，只是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

第二章：病房里的春天

薰的病房窗外有棵櫻花樹，花瓣落在窗臺時，她總說像樂譜上的休止符。劉璃第一次查房時，她正用馬克筆在病歷單背面畫小提琴，琴弓彎成月牙的形狀。

“新來的醫(yī)生姐姐看起來很厲害呢?！鞭够瘟嘶问掷锏漠嫞氨饶切┲粫f‘要加油’的醫(yī)生酷多了?！?

“我不是來加油的，是來和你做交易的?！眲⒘T片貼在燈箱上，“手術成功的話，你要答應我兩件事：第一，好好練琴，別再用‘反正活不久’當借口偷懶；第二，告訴有馬公生，你撒謊不是為了讓他愧疚，是想讓他記得春天?！?

薰的筆頓在紙上，墨點暈開成小小的黑洞。她想起初見公生時的樣子——他抱著琴盒站在櫻花樹下，像被全世界遺忘的孤島。那時她就想，一定要讓這把蒙塵的琴重新發(fā)出聲音。

公生提著草莓蛋糕來探病時，正聽見劉璃在給薰講《活著》?！案ＹF失去了所有親人，還在牽著老牛耕地?！眲⒘У穆曇敉高^門縫飄出來，“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的，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蛋糕盒上的草莓被體溫焐得發(fā)軟。原來活著不需要理由，就像彈奏不需要聽眾，只是因為手指記得琴鍵的溫度。

第三章：合奏的約定

手術前三天，薰突然發(fā)起高燒。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刺破深夜的寂靜，公生趕到醫(yī)院時，正看見劉璃從手術室出來，口罩外的眼睛覆著一層水汽。

“情況不太好?！眲⒘д率痔?，指尖還在微微發(fā)抖，“感染擴散到了瓣膜，必須提前手術?！?

公生抓住她的白大褂，指甲幾乎嵌進布料里：“她會沒事的，對嗎？”

“你知道福貴為什么能活下去嗎？”劉璃看著他，忽然提起那本書，“因為他學會了忍受。忍受病痛，忍受離別，忍受生命里所有猝不及防的重擊。但忍受不是認輸，是等著春天重新開花?！?

手術燈亮了七個小時。公生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反復翻看薰給他的樂譜。夾在里面的便簽上寫著：“公生君的琴聲里，有陽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母親去世那天，鋼琴上也放著一張便簽，寫著“不許?！?。原來愛從來不是枷鎖，是托著翅膀的風。

當劉璃說“手術成功”時，公生的眼淚砸在樂譜上，暈開了《愛的禮贊》的最后一個音符。

薰醒來時，看見公生趴在床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她畫的小提琴。陽光透過紗窗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一把碎金。她想伸手摸摸他的頭發(fā)，卻發(fā)現(xiàn)手背上纏著紗布——那是手術時留下的針孔。

“別動?！惫蝗恍蚜?，抓住她的手腕，“劉醫(y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

“公生君?！鞭沟穆曇暨€有些沙啞，“等我好了，要去看你的獨奏會?！?

“不是獨奏會?！惫鷵u頭，從背包里拿出另一張樂譜，“是合奏。我們一起，在櫻花樹下。”

第四章：余音未絕

薰的康復比預想中慢。她不能像以前那樣蹦蹦跳跳，拉小提琴時手臂會發(fā)酸，但每次公生來看她，總能聽見病房里傳出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像初春破冰的溪流。

劉璃偶爾會來聽他們合奏。公生的鋼琴不再帶著陰霾，薰的小提琴也少了幾分決絕，兩種樂器纏繞在一起，像兩棵相互依偎的櫻花樹。

“你看，音樂真的能治病。”一次合奏結束后，薰笑著對劉璃說。

“不是音樂，是你們找到了活著的節(jié)奏。”劉璃合上手里的《活著》，書頁間夾著一片干枯的櫻花，“就像福貴說的，‘活著的力量不是來自于叫喊，也不是來自于進攻，而是忍受’。你們?nèi)淌芰瞬⊥春涂謶郑圆拍茏屒俾暲镩L出春天?！?

四月中旬的獨奏會那天，薰穿著淡藍色的禮服坐在輪椅上，被公生推到舞臺中央。當《愛的禮贊》的第一個音符響起時，臺下的觀眾看見輪椅上的少女慢慢站了起來，小提琴的弓弦在她手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鋼琴的旋律像潮水般將兩人包圍。

公生看著薰的眼睛，那里不再有瀕死的灰暗，只有跳動的光。他突然明白，母親的期待、薰的謊言，所有沉重的愛都只是想告訴他：活著，就是要帶著傷痕起舞。

演出結束后，劉璃站在后臺看著他們被鮮花簇擁。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陌生的號碼發(fā)來的消息：“下一個路口，有把生銹的劍在等你?！?

她抬頭望向窗外，夕陽正把天空染成緋紅色，像極了《浪客劍心》里京都的晚霞。口袋里的聽診器輕輕震動，像是在催促她踏上新的旅程。

薰和公生捧著獎杯跑過來時，正看見劉璃望著天邊出神?！皠⑨t(yī)生，要一起去吃草莓蛋糕嗎？”薰晃了晃手里的邀請函。

“不了，我還有病人要見?！眲⒘α诵?，將《活著》放在化妝臺上，“這本書送給你們。記住，活著不是為了告別，是為了把每個春天都過成紀念日?！?

她轉身走進走廊盡頭的陰影里，白大褂的下擺掃過墻角的蒲公英，絨毛乘著風飛向未知的遠方。下一個世界的風里，似乎夾雜著刀光和櫻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