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后的路燈

晚自習的下課鈴剛響，教室里瞬間響起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響。茉莉正低頭從書包里掏巧克力餅干，指尖剛碰到包裝袋的鋸齒邊，餅干就順著指縫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在滿是筆跡的草稿紙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過來，穩穩托住了餅干。

“嚯，身手不錯啊老鐵。”茉莉下意識伸手去抓，指尖剛好蹭到對方的手背，兩個人一個拽著餅干尖，一個捏著餅干尾，手臂幾乎貼在一起，像在玩什么奇怪的拉扯游戲。

抬頭時，她撞進權君帶著笑意的眼睛里。他也沒想到會這么巧，嘴角還帶著點沒壓下去的弧度：“彼此彼此，你這反應也挺快。”

“不是吧你們倆，下課不放松，在這劃拳呢？”后排傳來兩個女生的笑聲，是跟她們一起的插班生，正趴在桌子上看熱鬧，“再拉一會兒，餅干都要被你們扯碎了！”

茉莉這才反應過來兩人的姿勢有多滑稽，趕緊松了手，把餅干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巧克力碎屑沾在嘴角，含糊不清地說：“誰劃拳了，我就是……就是差點浪費糧食。”

權君看著她慌忙的樣子，從筆袋里掏出張紙巾遞過去：“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話音剛落，教室門口傳來班主任的聲音：“茉莉，剛跟新同桌聊得挺開心啊？”

茉莉心里一緊，趕緊把嘴里的餅干咽下去，正想解釋，班主任卻笑著擺了擺手：“下課聊沒關系，不過上課可不能這么鬧，高三了，得收點心。”說完便轉身走了，留下茉莉和權君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晚自習結束時已經快十一點，教學樓里的燈一層層熄滅，只剩下走廊和樓梯口的應急燈亮著。學生們拎著書包往樓下走，到了一樓大廳，自動分成兩撥——男生往左邊的男生宿舍走，女生往右邊的女生宿舍去。茉莉故意放慢腳步，等權君從后面跟上來，才悄悄往他身邊湊了湊。

“今天數學最后那道題，你聽懂了嗎？”她沒話找話，眼睛卻盯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跟他的影子偶爾疊在一起，又很快分開。

權君點了點頭，從口袋里掏出個薄荷糖遞過來：“聽懂了，等明天我把解題步驟抄給你，你基礎弱，得一步步來。”茉莉接過糖，指尖又蹭到他的手，心里像被薄荷糖的涼意裹住，又甜又麻。

到了分叉口，茉莉停住腳步：“那我走這邊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權君揮了揮手，轉身跟著男生隊伍走了。茉莉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燈下，才拎著書包往女生宿舍走。路燈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忽然覺得今晚的風都比平時溫柔。

回到宿舍，小梅已經洗漱完了，正坐在床上敷面膜。“今天跟新同桌相處得怎么樣？”小梅掀開面膜一角，好奇地問。

茉莉爬上床，把書包往床頭一放，含糊地說：“就那樣唄，挺正常的。”她沒說兩人搶餅干的趣事，也沒提他遞薄荷糖的細節，那些小小的心動，像藏在口袋里的糖，只想自己偷偷揣著。

小梅也沒多問，又敷上面膜：“我跟我前任今天聊了好多以前的事，感覺又熟起來了。”茉莉“嗯”了一聲，聽著小梅絮絮叨叨講著她和前任的過往，心里卻忍不住想起權君，直到困意襲來，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茉莉五點半就醒了，洗漱完拎著書包往教室跑。高三的早讀課六點準時開始，還要清點人數，班主任會通過教室的監控實時查看。她踩著五點五十九分的鈴聲沖進教室，剛坐下喘口氣，上課鈴就響了。

教室里漸漸坐滿了人，可權君的座位卻一直空著。茉莉忍不住頻頻往門口看，直到早讀課過了一半，才看見權君背著書包匆匆跑過來，剛想往座位上坐，就被監控里的班主任叫住了：“權君，遲到了，在門口站著聽早讀。”

權君只好停下腳步，轉過身站在門口，背挺得筆直。茉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一整個早讀課都沒心思背書，連聽寫英語單詞時，都忍不住走神——直到權君用胳膊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回過神，看見他正用眼神示意她把單詞本往他那邊挪挪。

“老師在看呢。”茉莉小聲說，卻還是把本子往中間推了推。權君飛快地掃了眼，低下頭在自己的本子上寫起來，嘴角還帶著點得逞的笑意。

上課的時候，權君的“小毛病”漸漸暴露出來。他個子高，腿又長，坐在靠墻的位置，腿根本伸不開，總是下意識地把腿往茉莉的凳子下面伸。茉莉剛開始沒在意，直到凳子腿被他的腳頂了一下，才皺著眉說：“你能不能別把腳放我凳子下面？硌得慌。”

權君趕緊把腳收回去，可沒過多久，茉莉就感覺有東西碰到了自己的膝蓋——低頭一看，權君竟然把腿伸到了她的腿前面，整個人幾乎是橫著坐的，肩膀都快貼到她的肩膀了。

“你這是干什么？誰上課這么坐啊，真的很不爽誒！”茉莉壓低聲音，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權君卻指了指前面：“你看朵奇，他不也這么坐？”茉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前面的美術生朵奇正橫著坐，腿伸在過道里，旁邊坐著的女生正無奈地往旁邊挪了挪凳子。

“那人家朵奇挨著過道，你挨著墻，能一樣嗎？”茉莉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前面的朵奇好像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轉過頭來沖他們做了個鬼臉，旁邊的女生也跟著笑了——那是茉莉的新閨蜜玫蘭莎，也是個舞蹈生，之前在練功房見過幾次，分到一個班后，很快就熟了。

“行吧，那我不伸了。”權君只好把腿收回來，委屈巴巴地說，“主要是腿太長，委屈它們了。”茉莉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覺得他跟高二時那個有點高冷的男生，好像又不一樣了。

從那以后，他們的高三日常多了很多這樣的小插曲。每天中午，兩人都會默契地把飯從食堂帶回教室吃，不用商量，卻總能同時拎著飯盒走進教室，然后坐在座位上，邊吃邊聊——聊老師講的知識點，聊班里的趣事，偶爾也會聊到高二時的時光。

“你還記得高二那次搬宿舍，你被主任抓了嗎？”有次吃飯時，權君忽然說，“我當時問了好幾個女生都不知道你在哪，還去宿舍樓找了你一圈，結果回來就看見你站在教室門口，臉通紅。”

茉莉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么清楚：“你怎么不告訴我你去找過我？”

“怕你覺得我多管閑事啊。”權君笑了笑，把自己飯盒里的雞腿夾給她，“快吃吧，下午還有地理課，要抽查背誦呢。”

茉莉接過雞腿，心里暖暖的，低頭咬了一口，覺得比平時吃的任何一次都香。

而她和小梅的關系，也漸漸淡了。小梅跟前任坐在一起后，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上課一起小聲說話，下課一起去食堂，午休時還會一起在校園里散步，茉莉偶爾想找她說話，都覺得插不上嘴。

不過還好，有玫蘭莎在。每次茉莉覺得無聊的時候，玫蘭莎都會轉過頭來跟她聊天，跟她講自己集訓時的趣事，還會幫她梳理政治知識點；朵奇也經常跟權君一起聊美術，有時候還會拿出自己的素描本，給他們看自己畫的速寫，教室里常常能聽到他們四個人的笑聲。

每天晚上下晚自習，茉莉都會和權君一起走到分叉口，然后各自回宿舍。路燈的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有時候風大，茉莉的頭發被吹亂，權君會下意識地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后，然后趕緊收回手，假裝看別處，耳朵卻悄悄紅了。

茉莉看著他的樣子，心里像藏了顆糖，甜絲絲的。她知道，高三這一年會很辛苦，有做不完的題，背不完的知識點，還有壓在身上的高考壓力，可只要身邊有權君，有玫蘭莎和朵奇，好像那些辛苦都變得不那么難捱了。

走到女生宿舍門口時，茉莉會轉過身跟權君說“明天見”，權君會站在路燈下，揮揮手說“早點休息”。她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轉身走進宿舍，心里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期待和他一起早讀，一起上課，一起在教室里吃午飯，一起在晚自習后走過那些亮著路燈的小路。

高三的日子像流水一樣，一天天過去，那些細碎的、溫暖的瞬間，像路燈的光一樣，照亮了茉莉的備考路，也讓她在緊張的學習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