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坐在有些潮濕的地面上,看著半空中的潘晏。
已經過去了數個小時,潘晏一直保持著在水中漂浮的狀態懸浮在空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能做的只是坐在地上,看著潘晏懸浮在半空,潘晏死,他很難有生路,潘晏活著,他跟隨他,也未必活的下來。
他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在真正的投資上不會首鼠兩端,這也是他為什么義無反顧的走進倉庫去拿出那顆氣球。
但是現在,可選的投資項也陷入了生死危機,對于前路的迷茫重新回到這個無辜的高中生身上。
“我只是想,活下去罷了。”
他扭頭看向其余的幾缸染料,眸子里閃過一些不知名的意味。
突然,許久沒有動靜的潘晏發生了變化,懸浮在半空的身體,一點點從腳踝處攀附上猩紅的顏色,而氣球上的紅色,像是順著細繩向下移動一樣,一點點向下降去,如同輸血管一樣,色彩灌入了潘晏的身體,而氣球的主體逐漸變得灰白。
在王善絕望的目光里,潘晏的身體融化了。
是的,潘晏就像夾在兩條蠟燭之間的一塊沒燒完的蠟塊,隨著兩端紅色的移動,他的軀體液化成紅色的黏稠液體,腳下搭成人梯的“潘尼懷斯”們五官也變得模糊起來。
這人梯、潘晏、細繩、氣球,逐漸在靈異力量下化到了一團,慢慢流淌進了那口水缸,重新變回了猩紅的顏料。
“我該走了。”王善失魂落魄的自語道。
拎著剩余的東西,深一腳淺一腳,走向他們來時的地方。
“停下。”熟悉的聲音響起。
王善機械的回頭看去。
水缸中染料順時針旋轉了起來,深邃的漩渦中,一個男人的身體緩緩從里面升起,剛開始男人通體猩紅,如同一個精致的蠟像一般,隨著升起的部份增多,正常的顏色回歸了他的身體,只有臉上兩道穿過眉間的猩紅條紋,向下延伸,最終終止于嘴角,給男人的臉上畫了一道紅色的笑臉。
“還沒死呢。”
潘晏在缸中睜開了眼睛。
…….
“教授,實驗成功了,馭鬼者活了下來。”
“知道了,報告放在一邊,宋彬休息幾天了,沒有異常就放回來工作,我這里缺人。”
“…教授,宋秘書好像,…被朋友圈那些人帶走了?”
“嗯?”王小明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
“我記得宋彬除了那個新馭鬼者那件事之外,沒出過外勤了吧,沖著那個馭鬼者來的嗎。”
助手不敢搭話,只是繼續手上的工作。
“說起來那個馭鬼者的檔案也沒有繼續更新了,我記得派李軍去盯了,沒有最新進展嗎。”
“沒有,王教授,馭鬼者潘晏進入大漢市后調取一份失蹤案的卷宗就消失了,至今沒有消息。”
“往大漢市加派些人手,新招募的駕馭一只鬼離復蘇還遠的新人先頂上去。如果沒事就當公費旅游,潘晏身上那只鬼移動能力極強,如果在大漢市復蘇,極有可能造成一起a級事件。”
“好的王教授。”
結束了派遣,王小明疲勞的倒在椅子上,他的工作就是每天跟人斗,跟鬼斗,沒有什么事能讓他省心。
…….
與此同時,籠罩在夜色中的鬼郵局,依舊閃爍著霓虹燈,兩手空空的張羨光,從郵局的大門走了出來。
“羅老,該上路了,我送您一程。”
羅文松站在屋頂上,蒼老的身體散發出了不穩定的靈異氣息。
他已經拆解了身上大部分的厲鬼,此刻的靈異力量保留的并不多,看到張羨光從郵局走了出來,他露出一個釋然的表情。
“小張啊,老頭子脖子硬,你恐怕還欠著點火候。”
“羅老,火候欠不欠著,得嘗嘗才知道。”
“在理,在理…….”
看著大漢市萬家燈火,羅文松瞇了瞇昏花的眼睛,眼中罕見的,帶出了一些不舍。
“小張啊,你說,你們這代人,能走出去嗎。”
回應他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張羨光的一刀……
…….
潘晏打量著雙手,他現在對自己的肢體有些陌生,原本鑲嵌鬼心之后,他就很難再感覺到疼痛和溫度,甚至肉體都有像真菌或者植物的狀態轉變,但是那并不是個好事,他現在達成了三種靈異力量的平衡,才感受到了潘尼懷斯的力量。
那種肉體的轉變是潘尼懷斯為自己降臨而做的肉體改造,每當他使用他人恐懼的時候,侵蝕的力量也會更緊迫一分,他很慶幸自己沒有迷失在收集恐懼的誘惑中,從而失去自我。
同樣,達成平衡后,這一點弊端被消除了。
他血管里泵出來的,是染缸里猩紅的鬼染料,每當從他的心臟泵出,與鬼心相同的力量都在試圖駕馭他,甚至現在他的內臟都“長”了回來,以鬼油彩構建的方式。
他現在迫在眉睫的任務,反倒是去收集更多的恐懼,以滋養鬼心,不被油彩完全吞噬,導致靈異復蘇。
潘晏將右手平舉,伸出手掌,細小的血流從毛孔中滲出,在手掌上方,凝聚成團,最終變成了一顆紅艷艷的氣球。
“該離開了,王善。”
王善看著潘晏,沉默半晌,還是走了過去。
“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想好了。”
“我要留在鬼郵局。”
潘晏第一次,仔仔細細的打量眼前這個高中生,一種喜悅涌上心頭。
也許就是這樣的人存在,他才能對這個并不是自己家鄉的世界保持善意吧。
“我叫潘晏,你也可以叫我潘尼懷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道路。”
潘晏輕輕用腳尖點了下地面,古井出現在腳邊,一顆被蛛絲遮住面部的干癟頭顱從井中浮出。
“這顆頭顱的規則很簡單,它看見你,如果你回頭,頭就會掉落,而它出現在你的脖頸上,臉上蓋住的蛛絲是靈異造物,可以隔絕靈異,你可以把它當斬仙飛刀來用。”
潘晏解釋之余不忘講了個冷笑話。
“潘哥,我會成為最頂級的馭鬼者,站在你身旁。”王善捧著干癟的人頭,認真對潘晏說道。
“我等著那一天。”
潘晏再次伸手,紅色的氣球從指尖凝聚而出,細繩則握在手上,隨著潘晏催動紅色鬼油彩的靈異,第二根繩子也出現在指尖,紅色的氣球像細胞分裂一般,從中間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個紅色氣球。
潘晏隨意的扔出一根,細線瞬間融入人頭,吊著人頭鬼,緩緩的升起。
“抓緊,出了鬼油畫記得松手。”
看著漸漸飛遠的王善,潘晏只是原地踏進了古井,就消失了蹤跡。
畫框外,田曉月等的有些焦急,潘晏給她的方向是正確的,張羨光確實在謀奪鬼畫,他似乎在做什么駕馭鬼畫的準備。
當田曉月查到這一步的時候,縱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仍然為張羨光的大膽而感到心驚。
所以當他得知潘晏進入了鬼油畫世界,她就焦急的來到了那幅畫的入口,羅老見完潘晏之后就出門了,至今沒有回來,這也讓她心緒不寧。
然而等待的結果并不是潘晏,而是抱著紅氣球飄飛出來的王善。
“那個和你一起進去的馭鬼者呢?”
田曉月揪住王善的衣領,強勢的逼問道。
“我不知道。”王善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只是抱著那顆人頭,右手悄悄扣在了人頭面上的蜘蛛絲巾。
“哼。”田曉月轉過身,將王善放下,消失在了郵局之中。
……
潘晏打開特制電話,撥開了接線員的號碼。
秦媚柔嬌滴滴的聲音從對面傳來“潘晏,你還好吧,這么長時間沒有向總部通報,你需要….”
“找宋彬,替我傳句話,”
潘晏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佳人的話語。
對面的秦媚柔安靜了下來,聰明人不需要把廢話說第二遍。
“讓宋秘書,告訴王教授,‘鬼差’的情報只是開胃菜。現在,我們可以真正談一談‘合作’了。”
黃色的兇光從眸子里透出,似乎潘尼懷斯的影響并未消除,但是隨著紅色油彩的力量壓制,紅色涌入了進去,讓黃色的瞳膜,轉變成了夕陽的橙黃色。
“但是這次,可就不是這個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