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我回到宿舍,手機響了,是短信。
楚雨萱說:“我一個人在操場上散步呢,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好,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晚上就是不想回宿舍,你在干嗎呢?”我抬頭透過敞開的門看看天空,的確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將乳白色的光灑在地上,讓樹木,樓房的周圍影影綽綽。幾個學生正躲在暗影里卿卿我我,一個男生貪婪地吻著女生的下巴,女生閉著眼睛,身子靠在圖書館樓的墻上。
他們以為沒人看見,可是月光的亮度足以讓我看到他們。
楚雨萱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趕緊出來,便匆匆地往操場上跑。遠遠地看見楚雨萱的背影,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條米色短裙。我想腿上肯定是肉色筒襪,里面套上秋褲,要不然肯定會冷的。等我跑到跟前,楚雨萱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驚喜地轉身,沖他快樂地打招呼,仍然默默地站在那里。
偶爾一陣風吹過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開始在周圍彌漫,她的秀發飄動著,如同一只蝴蝶,躍動著讓人憐憫。高大的法桐樹底下是大片大片的濃蔭,時間已經晚了,周圍很是寂靜,這讓我有一種犯罪的沖動。他幻想著把她輕輕地放到地上,解開她的衣裙、羅襪,俯身趴在她的身上,感受她的溫柔,她的風流。
我站到楚雨萱跟前,驚異地發現她哭了,長長的睫毛下,眼淚兒撲簌簌地往外流。我急問道:“怎么回事兒,誰欺負你啦?”
楚雨萱并沒有回答,顧自流著淚,我想給她擦一擦,卻又怕別人看見了,抬起來的右手又放下。我柔聲問道:“到底怎么了?”
楚雨萱終于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我:“為什么讓我等這么長時間,我以為你騙我,不回來了呢。”
我長吁了一口氣,心想,還以為什么事兒呢。看了看表,離給楚雨萱發短信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怪不得她這么傷心,當年我在學校門口等夏云曦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態,火燒火燎的,巴不得能飛過去把夏云曦帶到自己身邊。繼而又想,難道楚雨萱這小妮兒真的對我有意思?
我把雙手放在楚雨萱的肩上,對面的楚雨萱吐氣如蘭,似乎上了淡妝,如花兒的俏臉在淡淡的路燈下顯得格外好看。我說:“好啦,是我不好,下不為例。”
楚雨萱終于笑了,還未來得及擦干眼淚的小臉兒如同綻放的雛菊,把小手沖我一揚,說:“走吧。”她變臉很快,就像是三兩歲的小孩子一般。
我和著楚雨萱沿著馬路邊的樹影一前一后往外走,其實這個時候校園里已經冷冷清清,基本上不會碰到人。
潭水影城位于潭水市最繁華的人民路上,雖然已經是午夜時分,這里熱鬧依舊。一樓的咖啡廳放出曼妙的音樂,回蕩在整個夜空中,密密麻麻的路燈把整條街道照得恍如白晝。法桐樹上纏繞著閃爍的彩燈,天空中還有高飛的風箏,遠光燈打在風箏上顯得格外絢爛。路上的行人有的騎著自行車匆匆地趕路,有的一對兒對兒牽著手慢慢地踱步,路邊的長椅上坐著三三兩兩的情侶在低聲呢喃著什么。起風了,葉子隨風飄落,讓人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悲壯情懷。
我不敢正眼看楚雨萱,這個美麗得讓人心碎的女孩兒。
楚雨萱和我上到四樓,這里面裝修豪華,墻上到處貼著將要公映和正在放映的電影《英雄》宣傳畫。我看到墻壁上李連杰舉著劍,后面一派明星用眼睛狠狠地瞪著我,劍拔弩張,像是說:“小賊,要是你敢耍流氓,我就剁了你。”我眨巴了幾下眼睛,不再看這些俠客們,心想,嚇唬誰呢?
買上了票,零點十分開始放映,看看檢票口已經開始檢票了,我和楚雨萱趕緊過去,把票遞給穿著制服的姑娘。
進了放映廳,里面人很多,看來這部電影的確很賣座,都半夜了,還有這么多人捧場。兩個人到后面的情侶座坐好,楚雨萱把裙子整了整,平鋪在腿上。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坐這等會兒,我去買點吃的去。”
我站起來,說:“我去去就來。”
楚雨萱一把拉住我,撒嬌道:“不買啦,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里。”
我低下頭,楚雨萱眼巴巴地看著我,楚楚可憐,眼睛清純的如一泓春水。
他說:“給我五分鐘時間,買點爆米花,可樂就回來。”
楚雨萱噘著嘴問:“要是回不來呢?”
我說:“任你處置。”
“好吧,趕緊回來。”楚雨萱放開我的手。
我擠過一排齊刷刷的腿,有穿西褲的,有穿牛仔褲的,有穿裙子的。我目不斜視,尤其經過有裙子的地方更是擠得飛快。偶爾會驚起沉醉的鴛鴦,母鴛鴦嬌嗔一聲,公鴛鴦便在一邊罵:“娘了個腚。”
底下二樓是24小時營業的超市,我噔噔地跑下去,拿了一大盒爆米花,一包可比克薯片,另外買了兩罐兒雪碧,結完賬便呼呼地往樓上跑。
我不敢逗留太長時間,急急地回到放映廳,回到座位上。楚雨萱渴望的眼神讓我心里感到暖暖的,有一種強烈的家的歸屬感,楚雨萱就是我的媽媽、姐姐、妹妹、妻子。我把手里的爆米花和薯片遞給她,坐到她身邊。電影已經開演,楚雨萱卻一直看著我。
我曾經有多少次渴望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能陪我看一場電影,上大學的時候,我特別喜歡花五塊錢到錄像廳去看電影。我喜歡錄像廳里的環境,寬敞的大廳里黑乎乎的,只有屏幕上的人影在動。坐在四周無人的位子上可以不去考慮煩人的事情,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想斜倚著就斜倚著,仿佛整個人成了會飛的鳥兒得到了極大的自由。然而日子久了就會覺得孤單,于是便思忖,要是有個像電影里一樣漂亮的女孩子和我并肩坐在這里該多好。
大二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很消極頹廢。每天都徘徊于學校東邊的城中村里,看完白天場的錄像接著看夜場,白天場四塊,夜場五塊。下午五點的時候,他會準時從錄像廳里出來到附近的包子鋪買幾個包子充饑。久而久之,錄像廳的老板都認識他了,每次在門口見到我一個人走,就會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跟我介紹又有什么新片兒。
我想自己是缺少異性的撫慰吧,希望能和一個異性有親密接觸。
電影院的環境不適合人和人之間進行溝通,但是對于一對羞澀的男女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因為黑暗的環境可以使人的表情不甚明了,即便面紅耳赤也不會讓人發覺。而即便有了尷尬的場面,電影的情節可以抹平兩個人之間的疙疙瘩瘩。
放映廳的燈亮了,人們開始起身離場。我心里暗自罵道:“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一看表,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從電影院出來,馬路上已經顯得有些冷清,空氣里混雜著秋天的氣息,不覺神清氣爽。
對于秋天,我總是懷著一種友好的心態的,小的時候在秋天學習成績最好,因為秋天會帶給人一種淡淡的憂傷。南飛的大雁、高闊的天空、透過梧桐葉落在地上的細碎的陽光總會讓人沉靜下來,而不是像春天那樣的躁動。然而秋天帶給人的傷感卻始終不能避免的,因為到了秋天,意味著一年行將結束,正如一個人到了中年,不免思忖自己的過去。
楚雨萱站在風里,瑟瑟發抖,我脫下外套,披在楚雨萱的身上,問道:“我們去哪里?”
楚雨萱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我:“哥,你帶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想起人民南路上的上島咖啡是通宵營業的,便說:“我們去上島咖啡吧。”
楚雨萱說:“我有點兒困了。”
我問:“那去哪里啊?”
楚雨萱說:“看看找家酒店吧。”
不遠處就是聳立著的索菲特大酒店,我錢夾里正好還保存著上次送老孫住宿時,前臺服務員送給他的優惠券。我朝前指了指,問楚雨萱:“我們去前邊的索菲特行嗎?”
楚雨萱盯著我:“那里太貴了吧?”
“有優惠券。”
“嗯,那咱走吧。”
到了酒店,一進房間楚雨萱便把自己扔到床上,使勁兒伸了伸懶腰,我側躺在另一張床上。兩個人實在太困了,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