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的視線牢牢釘在我身上，那雙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見了鬼。“你……”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卡在喉嚨里，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下一秒，那驚愕化作了更濃烈的震驚，他猛地吸了口氣，爆出一句：“我草了！你這是……滿血復活了啊？”他上下打量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語氣里混雜著難以置信和一絲調侃，“還是說，他媽的現在才帥起來？”

“滾蛋。”我懶得跟他貧，聲音沒什么起伏，直接掐斷了話頭。大清早的，沒精力應付他的咋呼。

王睿顯然沒把我的冷淡當回事，他嘿嘿一笑，毫不見外地轉身，連門都懶得帶上，熟門熟路地就朝冰箱走去。冰箱門被他一把拉開，冷氣瞬間逸散出來。他探手進去，精準地撈出一罐冰可樂，金屬拉環“嗤啦”一聲脆響，他仰頭就灌了一大口，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

我瞥了他一眼，對這種土匪行徑習以為常。收回目光，我徑直走過去，“砰”地一聲帶上了被他遺忘的房門，將那灌可樂的咕咚聲和客廳的微光隔絕在外。狹小的盥洗室里重歸安靜，只剩下水龍頭流淌的嘩嘩聲。我掬起一捧冷水潑在臉上，繼續著未完的洗漱，鏡子里映出我沒什么表情的臉，任由門外那個咋咋呼呼的家伙自生自滅。

冰涼的水珠還掛在發梢，我瞥了眼腕表，剛過七點五十。腦袋還有些昏沉，我慢吞吞地蹭回臥室換衣服。牛仔布的粗糙觸感剛貼上皮膚，客廳里王睿那標志性的大嗓門就穿透門板砸了進來：

“靠！大哥你孵蛋呢？磨蹭啥！九點出城高峰，高速能給你堵成停車場！快點兒的！”

“知道了。”我揚聲應了一句，利落地套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外套，推門出去。

王睿斜倚在玄關柜旁，目光在我身上掃了個來回，手指摸索著下巴，嘖了一聲：“我說老兄，你這身行頭……能不能有點新意？翻來覆去就這一件牛仔外套，看著都膩歪。該去添點新裝備了。”

我沒接話，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外套袖口的毛邊。他的話像根細小的刺，輕易就挑開了記憶的封口——以前，都是“她”興致勃勃地拉我去商場，一件件搭配好，笑著塞進我懷里……算了。現在？實在提不起那份心思，也懶得費神。

壓下心底那點細微的漣漪，我彎腰拉出墻角的行李箱：“走吧。”

王睿“嘿”地一笑，一串鑰匙劃出個拋物線，精準地朝我飛來。“接著，你來開。”

我一愣，下意識接住鑰匙，皺眉：“開什么玩笑？昨晚喝的還沒醒透呢。”

話音未落，只見王睿一個箭步竄回廚房，冰箱門“哐當”大開。下一秒，他已經抄起一瓶未開的啤酒，大拇指熟練地頂開瓶蓋，“嗤——”的一聲泡沫涌出，他毫不猶豫地仰脖灌下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順著他嘴角滑下幾滴。

“我草！你……”看著他抹嘴后那副“這下公平了”的混不吝表情，我剩下的話全噎在了喉嚨里。這家伙……永遠都能干出這種讓人血壓飆升的事兒。算了，跟這渾人較什么勁。

剛拖著行李箱踏出門檻，對面601的房門像是算準了時間，“咔噠”一聲輕響，應聲而開。彭惠玲探出身，一眼就看見我身后的行李箱，以及……我旁邊那位手里還攥著個剛喝空的啤酒罐、一臉“我清醒得很”的王睿。她那雙杏眼瞬間瞪圓了，寫滿了好奇：“哎？你這是……干啥去呀？”她指了指行李箱，目光在王睿手里的空啤酒罐上打了個轉。

我被她那副“活見鬼”的表情逗樂了，忍不住笑道：“不是早跟你報備過了嘛，出差啊！”

“出差？”彭惠玲的視線再次黏在那只空啤酒罐上，秀氣的眉毛困惑地擰了起來，“這……大清早的，還帶著‘空裝備’出發？”顯然，王睿這獨特的“晨間儀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疇。

我側頭瞥了眼身邊這位“剛補充完能量”的酒仙，無奈又好笑地解釋：“嗐，別管他。他就這‘養生’癖好，早上一口‘神仙水’不喝，他站都站不穩當。”王睿配合地晃了晃手里的空罐，發出輕微的嘩啦聲，還沖彭惠玲咧嘴一笑，一副“看吧，哥們兒多實在”的模樣。

彭惠玲被我們倆這活寶樣兒逗得噗嗤一笑。三個人說說笑笑，氣氛輕松地擠進了狹小的電梯轎廂。下行的嗡嗡聲中，王睿手里的空罐不小心碰到轎廂壁，發出清脆的“叮”一聲，引來彭惠玲又一個忍俊不禁的眼神。

到了樓下，彭惠玲朝另一個方向揮揮手，身影很快匯入晨光里。我和王睿則直奔他那輛擦得锃亮的比亞迪秦PLUS。我認命地嘆了口氣，掏出他剛才丟給我的鑰匙，繞到駕駛位拉開了車門。王睿則麻溜地鉆進了副駕，順手把他那個空啤酒罐精準地投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真行，為了躲開車，連大清早灌啤酒這種損招都使得出來。”我發動車子，引擎發出平順的低鳴，沒好氣地吐槽了一句。

王睿舒舒服服地窩在副駕，調整著座椅角度，毫無愧色地嘿嘿一笑：“這叫策略！提神醒腦，懂不懂？趕緊的，路線我熟，樂山方向，別誤了跟那邊碰頭的時間。”他點開車載導航，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戳點著，“目的地，樂山，設定好了。走繞城上成樂高速，這個點應該還不算太堵。”

車子平穩地滑出車位，匯入清晨漸稠的車流。窗外熟悉的街景開始向后流動。我握著方向盤，專注著前方路況，隨口問：“樂山那邊安排好了？”

“嗯，老周他們應該先到了，住宿跟伙食都是銀行那邊安排。”王睿劃拉著手機屏幕，頭也沒抬，“反正就是升級系統嘛你也不是沒干過。順利的話兩三天搞定，不順利就難說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灑進來，帶著點暖意。車里安靜下來，只有導航溫和的提示音和引擎的低響。雖然是被他這損招“坑”上了駕駛座，但這份熟悉的、一同出發的感覺，尤其目的地是那個有山有水有美食的樂山，倒也不讓人抗拒。

車子剛駛出小區，匯入主干道不久，副駕上一直劃拉著手機的王睿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像是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

“哎喲我去！”他扭過頭，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我，臉上寫滿了“發現新大陸”的震驚和興奮，“不是……剛、剛才樓下那姑娘誰啊？就601那個！看你倆那熟絡勁兒，有說有笑的，不對勁兒啊老鐵！”他身體微微前傾，一副準備刨根問底的架勢。

我握著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車流，隨口敷衍道：“誰？彭惠玲？不熟，就剛搬來對門沒多久，碰見過幾回。”頓了一下，我又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聽說她家里那些事，挺不慘的一小姑娘。”說完，我懶得再看他那副八卦樣，直接岔開話題：“別瞎琢磨了，放首歌。”

“唉唉唉！等會兒！”王睿的音調瞬間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手機也不看了，一把拍在中控臺上，“放什么歌啊！先把這事兒說明白！什么叫‘剛認識’？‘挺慘’？你這語氣……有情況！絕對有情況！快，老實交代，怎么認識的？發展到哪步了？”他整個人都精神了，那架勢，仿佛錯過了一個億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