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9章 |對時 3:17

地下議廳像一口被挖空的鐵棺,頂棚的鋼桁架暴露在外,燈光從裂縫滲出,像久病未愈的瘡口在滲血。蛇形長桌沿著地勢彎曲延展,末端盤繞成環,正中央空出一塊光斑,像等人把名字丟進去焚化。四壁貼著失效的吸音棉,低頻轟鳴在舊墻皮里走失,形成一種說不出的壓迫。

雪眠被按在那塊光斑邊緣的位置。她小小一點,像被一整片黑色獵場包圍的白標記。她把兔耳發箍揉成一團塞進口袋,兩手握緊,指尖還留著消毒水與糖紙的味道。眼前的人與聲音都像帶針的風,戳得她直想打噴嚏。

云夜刑坐在她左側半步的位置,黑色手套扣在桌沿,像一枚隨時會彈出的機括;司空冥在她右后,整條右臂被臨時夾板固定,雪白繃帶從肘彎一路纏到肩,靠近肱二頭肌處滲著一圈深色。那是昨夜擋下子彈留下的傷,彈頭劃過的邊緣像被火燒過,血腥味極淡,卻在這密閉場地里格外刺鼻。

黎川寰站在她正后,掌心覆著她的手腕,指腹輕扣脈搏,溫度穩定而固執;而更遠處的陰影,封玄裔半倚在椅背上,白狐面具只遮半張臉,另一半笑意懶洋洋,像在等一場戲的第一個笑點。

墻角那座老時鐘的指針正一格一格逼近——3:17。

黎川寰俯身,檢查司空冥的繃帶。指尖落在布面邊,像在調整某種看不見的結。他語氣和診間一樣冷靜:「三十分鐘內不許再做爆發動作。我能幫你止血,但你要幫我『不流血』。」

司空冥不耐地別過臉:「少啰嗦。」

雪眠在旁邊緊張得像做小考,立刻從包里翻出一疊OK繃,還有卡通款,嚴肅得像在做學術報告:「我有大的,XL,還有……可愛的,但可能會不莊重。」

云夜刑淡淡瞥她一眼,聲線低而冷:「他需要的是壓迫止血,不是貼紙的尊嚴。」

「哦。」雪眠乖乖把OK繃塞回去,又把自己的圍巾折成厚墊遞過去,「那用這個?我洗過了,香的。」

司空冥沒伸手,卻把手臂往她那邊偏了半寸。黎川寰順勢將圍巾墊在繃帶外,熟練打了一個暫時性壓力結。封玄裔在遠處輕嗅空氣,像狐貍確認風向——聞到血,他知道今晚會更好看。

「各位。」白狐用酒杯輕敲桌沿,清脆的一聲,像在殯儀館里打了個悠閑的哈欠,「時間就要到了。依規,對時由籌碼先答題。」

他把一張白卡推向桌中央。卡面干凈到近乎反光,右下角只有一枚極小的△刻痕。

「雪眠小姐,第一問。」白狐的嗓音懶懶,卻藏著鋼針,「你想站在哪一邊?」

雪眠怔住——她腦子里第一個跳出的答案是:「站在不會踩到口香糖的那邊」。她差點就說出口,最后艱難把話咽回去,換成一本正經的小聲:「站在……不會被亮光刺到眼睛的那一邊。」

寂靜三秒。

黎川寰指尖在她脈上停了一拍,云夜刑的手套在桌面敲了一下,像把她從笑話邊緣拎回來。封玄裔卻笑得眼尾上挑:「這個答案我喜歡。無傷害的那邊,是嗎?」

云夜刑把他的笑聲切斷:「問題無效。」

他連眼皮都沒抬:「對時第一問須為可驗證資訊,而非主觀立場。你想用語言陷阱把她推進火堆,我不同意。」

白狐用指尖把白卡立在縫隙,笑:「黑蛇,你還是一樣無聊。規則好玩,就好在可解釋。」

黎川寰抬手,像申請發言的學生,偏偏氣質潔白而無菌:「那由我來問。」

他微微俯身,與雪眠平視,聲音溫柔得像鎮痛:「眠眠,如果一個實驗體的心跳在兩秒內從九十躍到一百八十,你會做什么?」

雪眠眨眼,嚴肅思考三秒,真誠回答:「放搖滾樂。大家都一百八,就不孤單了。」

——嘈雜像被人徒手按停。

黎川寰眼底掠過極淺的笑:「很好。」他其實不在乎答案,而是在看她聽到「實驗體」三字時,瞳孔與心律會不會失控。她沒有。或者說——她把失控變成笑話。

封玄裔打了個響指:「醫生,漂亮。你看,她天生就適合我的舞臺。」

云夜刑掀了掀眼皮:「她適合關門。」

空氣被某條看不見的弦繃到極致。司空冥的肩線往前,像一頭準備沖陣的獸。

「——夠了!」

他的拳頭砸在蛇形長桌上。鋼板凹陷,悶響順著桌腹傳了一圈,像把整座議廳的骨架敲疼。就在同一瞬,他右臂繃帶「噗」地漲出一朵深紅——傷口在力量牽扯之下二次裂開,血線沿著前臂奔流,滴在鋼面上,迅速擴成一圈一圈圓花。

雪眠倒吸一口氣,反射性用掌心按住:「冥、冥——別再用力了,會漏!」

黎川寰手背一翻,以拇指、食指扣住肱動脈壓點,語氣沉穩:「三十秒,不要抬。夜刑,止血帶。」

云夜刑單手拋來拋棄式止血帶,視線卻不離白狐半寸:「狐貍,再拿『規則』試刀,先算算這張桌子值不值他的第二拳。」

封玄裔抬杯虛敬:「拳頭是最坦誠的語言。可惜——會流血。」

司空冥抬眼,殺意像從傷口里一起滲出:「再多一句,我先讓你流。」

雪眠緊張到聲音發抖,還努力維持禮貌:「我這里真的……按很用力了,再講話我會分心。」

黎川寰的手覆住她手背,微一加壓,聲音像鎮定針:「做得很好,眠眠。再十秒。」止血帶拉緊、扣鎖,滲出的顏色不再擴散,只沿著布紋形成一圈黑紅邊。

云夜刑冷冷掃過那截臂:「換位。我來前,你改側護。」

司空冥沒動,像根釘樁:「站我后面。」

雪眠小聲:「那……我可以站在你們中間嗎?」

兩個男人同時側了側身,像默契計算過的角度,把她夾在一個狹窄卻穩固的陰影里。

?

議廳外的巷道,居民版屏幕一塊接一塊亮起,白光像一百張冷臉。畫面頂端滾動字幕:【語言局.聽證|主題:無價的定義|對時 03:17】。彈出的投票介面把路人變成陪審團,選項簡潔到近乎殘忍:

>無價=不賣

>無價=不供觀賞

>無價=不接觸

>無價=全城共同持有(白狐提案)

便利店收銀員抬眼看了兩秒,手指猶豫;公車站的中年男人遞了根煙,對旁邊的人說「投第四個,能分到好處」;網咖里的幾個少年湊過去邊笑邊點;老人坐在長椅上看不懂字,卻也伸手戳了戳螢幕。白狐把規則的戲,變成了參與式狂歡。

封玄裔偏頭,像在聽城市的回音:「黑蛇,你看到了嗎?注意力就是貨幣。把她放在舞臺中央,你就要付費。」

云夜刑:「我收回舞臺。」

白狐把玩那張白卡,終于把玩笑收起一點:「好,正式來。第一問——你可知『回收法則』?」

空氣瞬間下降兩度。雪眠的視線被某些白的閃光刺到,腦海里浮出幾張斷掉的幻燈片:白墻、冷燈、額角的貼片與「不可丟棄」四字在耳膜里震動。

黎川寰指尖一緊,沉聲:「看我。」他掌心往她后頸一貼,像在關閉某個語音鉤子的開關。她的瞳孔縮了縮,又慢慢回焦。

白狐悠哉補刀:「蛇,你怕的不是她回答,而是她記起來。」

云夜刑聲線如刃:「我怕的是你偷改題目。」他用指節敲了敲桌面,「依我們的私擬公約,凡關連『過往記憶開鎖』的問句,需經持有人同意。」

白狐懶懶:「持有人?你?」

「她自己。」云夜刑的視線從未離開雪眠,「她同意,才算數。我只暫代。」

封玄裔低笑:「黑蛇,你把規則寫成了情書。」

雪眠小聲:「那可以加一條點心條款嗎?我需要糖。」

黎川寰:「我同意。」他從白袍口袋里摸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她掌心,像是一種療法。司空冥鼻翼一動,冷冷:「兩顆。」雪眠立刻又掏了一顆給他。云夜刑淡淡看一眼:「等活過3:17。」

雖然都坐在臺面上說規則,桌下的神經線卻在瘋狂換手——

云夜刑的人沿著通風管回報每一塊屏幕的熱點;司空冥的手下在兩條巷口把投影機一臺臺拔電;黎川寰讓小助手在社區醫療點派發「短時抗觸發貼片」,標簽只有一句:「不供觀賞」。

封玄裔像早料到,讓人把另一批屏幕投到學校院墻和醫院走廊,變相把議程放到公共善的語境里。只要誰敢砸,輿論立刻倒向他那邊。

「你在逼我用舊方法。」云夜刑喉線繃緊,「我也有輿論。」

白狐微笑:「你有恐懼。我有好奇心。這座城更買哪個,你很清楚。」

時間逼近,場燈忽暗忽明。司空冥的指節在桌沿輕叩,皮下肌肉因長時壓迫微微抽搐。止血帶下的痛在呼吸間灼燒,他卻把整個身軀往前一挪,像一堵墻,硬把雪眠與外界分隔開。汗沿著肩胛線滾下,劃過繃帶邊緣,留下明亮的一道。

「換位。」云夜刑再說了一次。

「站我后面。」司空冥聲音低得像石頭。

封玄裔懶洋洋嗅空氣:「血腥味會讓群眾勇敢,黑蛇。你確定要讓你的拳留在前排?」

云夜刑把視線收回:「我確定要先把你的嘴留在這里。」

雪眠小小地舉手:「我可以投票嗎?我投——『不接觸』。因為你們的嘴都很危險。」

白狐笑得更開:「聽見沒,蛇?連她都說我危險,多么迷人的評價。」

云夜刑把一張印著黑字的紙橫推到桌面,是那份**《回收法則(夜刑私擬稿)》**——

-無價:不等于無主;不等于無規;不等于可供試刀。

-無價:由本人定義。(暫由代護人維權)

-對時問句:不得以「回憶開鎖」為目的。

-群眾參與:不得以實體/影像觀賞作為回饋機制。

-違規:拆。

封玄裔拿起筆,像學生在老師卷子上批注,輕輕寫下一行細字:

-備注:本人定義若受制于保護者影響,視為共同持有。

云夜刑瞇起眼:「你在定義愛。」

白狐無辜地攤手:「我在定義權力影響。畢竟你坐得太近。」

黎川寰低聲:「影響可以是治療。」

司空冥冷聲:「也可以是拳。」

雪眠看著三張臉輪流點亮、陰影交錯,忽然覺得自己像站在一個方向盤中心——每個人都用力,方向卻全不一樣。她吸了口氣,小聲:「我能提一條嗎?」

「說。」三個人幾乎同時。

「不用回收。」她低頭,把那幾個字在自己掌心又寫了一遍,字丑,卻笨拙堅定。

云夜刑:「批準。」他把那張紙收回,像收起一件武器。

秒針「嗒」地一聲,正好指向 03:17。整個議廳的燈光同時收縮,又像潮汐一般緩緩放大。外頭所有居民版屏幕同步刷新,白光鋪滿街角。

系統音隱約在天花板與地板之間振動:【對時開始。主體——A-07(未標定)——回覆定義。】

白狐把白卡推到桌中央,聲音輕得像在哄孩子:「雪眠小姐,請說出你的定義。」

黎川寰低聲:「看我。」指尖更穩地扣住她后頸的鎮靜點。

司空冥的左手握拳,青筋起伏,像要把所有噪音砸碎。

云夜刑沒有看任何人,只看著她,聲音比以往更低:「你說什么,就成什么。」

雪眠抬眼。她的呼吸亂了兩拍,卻在那三個男人交錯的影子里穩回來。她想起自己手心那行丑丑的字,想起那夜他在她掌心寫下的五條——名字、自主、持有、時間、拆規。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是被擺在桌上,而是坐在桌邊的人。

她張口。

就在這一瞬,場燈又是一閃——

封玄裔輕輕打了個響指,四周的輔助屏同時亮出一段白墻影像:一個小小的人影、額角的貼片、冷光下有人用黑筆在她手腕寫字,鏡頭晃動,只有四個字極清楚——不可丟棄。

議廳像被抽空了空氣。

黎川寰的指尖猛地收緊:「看我!」

司空冥一記側踢把最近的一塊輔助屏踹到墻里,裂紋像冰花炸開。

云夜刑的殺意像一條極細的線,瞬間繞過整個場——下一秒如果她呼吸失序,他會把整場關掉。

雪眠眨了一下眼睛。影像里的「她」與她隔著兩層玻璃,聲音像從很遠很遠的井口傳來。她看著那四個字,忽然學著云夜刑的語氣,在心里把它拆句:

不可丟棄=不準把我丟回去。

不可丟棄=不準把我變成商品。

不可丟棄=不準用你們的定義替我蓋章。

她深吸一口氣,眼睛從白狐、云夜刑、黎川寰、司空冥的臉上掃過,最后落在桌心那張白卡。

她把手伸出去,指尖輕輕點在卡面上——不寫名字,只寫了一個小小的圈,像回收標志的第一筆。

她開口。

「無價,就是——」

……

雪眠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桌角底下,那抹幾乎快熄滅的紅點——忽明忽暗。

那是倒數的心跳。

她大腦一片空白,喉嚨像被卡住般,卻還是本能喊出聲音:「——不對!」

司空冥猛地抬頭,眼神瞬間鎖死雪眠視線,兩人心照不宣。

下一秒,刺耳的「滴」聲像是死神的倒數。

轟——!

黑市的空氣被炸裂,烈焰翻涌而起。

主站蜘蛛池模板: 郎溪县| 罗江县| 巴林右旗| 昌宁县| 公安县| 印江| 新民市| 台山市| 洛浦县| 牡丹江市| 黄梅县| 会宁县| 武胜县| 和硕县| 应用必备| 洞头县| 灵寿县| 彝良县| 广宁县| 阳春市| 晋江市| 鄂州市| 泰来县| 望都县| 丁青县| 天全县| 垣曲县| 六盘水市| 泗阳县| 美姑县| 达拉特旗| 清新县| 西城区| 湖北省| 宝坻区| 资溪县| 盖州市| 康定县| 弋阳县| 罗甸县| 平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