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都別裝了,怪沒意思的!
- 風雪踏行歌
- 渫殤
- 4496字
- 2025-08-20 07:08:03
峰,踞十三峰而立。遠眺處,云濤疊涌,十二峰如出鞘青鋒,森然劍氣直破霄漢,倒也算一番奇景。
主峰設有華峰城,以便迎接八方來客。同時上山路,只有主峰可循六千階長階而上。余下十二峰,則是宗內弟子各自修煉之地,沒有路,只能飛上去。
宗門根基便在主峰之巔。再往上,穿云破霧,云海之極處——便是那令天下修者既心馳神往、又畏如天塹的華峰金頂。
登之,一步可名揚天下;敗之,亦是一步永墜黃泉。
此刻,華峰城內,臨崖觀景茶樓。
蒼角指間拈著茶盞,淺啜一口,目光掠過窗外奔涌的云浪與那十二柄刺破青冥的“利劍”。
他未抬眼,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落在那不請自來的灰舊僧袍上:“渡浮生的高僧,不去念你的經,找我這個俗人做甚?”
來人一身洗得發白的舊僧袍,面貌姣好,眉眼低垂,周身帶著一股與這喧囂仙城格格不入的沉靜。
他無聲無息地坐在了蒼角對面空著的竹椅上,動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片落葉。
“經在心中,何須拘于泥塑木雕之前念誦?”渡浮生的僧人雙手合十,聲音平和,目光卻似能穿透人心,落在蒼角身上,帶著一種洞悉的微涼。
“倒是施主,血海未干,戾氣纏身,這華峰城的風,怕是也吹不散吧?”
蒼角擱下手中的瓷杯,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劃,發出細微的輕響。
他唇角微勾,牽起一絲沒什么溫度的弧度,眼神卻幽邃難測。
“血海?”他難得地輕笑一聲,目光投向窗外翻騰的云氣,“小師傅好眼力。我本就從血海無涯來,身上沾點腥氣,在所難免。怎么,渡浮生的大和尚,也管起這紅塵俗世的打打殺殺了?莫非是覺得我這身殺性,擾了這仙家寶地的清靜?”
他特意在“殺性”二字上落了重音,正是回應僧人之前的評價。
僧人眼簾微抬,視線與蒼角在空中短暫相接。那眼神中沒有譴責,沒有悲憫,只有一種近乎純粹的審視。
“施主,小僧觀你面相不想是極惡之人,為何不脫離血海,做個正派,不要再添殺業。”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對你們渡浮生看不順眼嗎?”蒼角眼里閃過一絲輕微的怒氣,明顯那小師傅冒犯到了蒼角。
“因為你們太虛偽了,嘴里說著渡眾生,可,佛像卻用金身鍍。沒有交香火錢還不讓拜佛,你不覺得你們可笑嗎?!”
小和尚撥動了下手中的佛珠,無聲地抬起眼眸,語氣稍重了些。“施主切莫胡言,塵世寺廟如何與吾等相提并論。倒是施主干著拿人錢財,殺人的勾當,不怕佛祖怪罪嗎?”
蒼角眼里沒有一絲悔過,倒是異常堅定,“我所殺之人,都是該死之人,何須懼怕!”
“當真如此嗎?施主,您的親生父母怕是不會這般認同你吧!”
這句話倒是問住了蒼角,讓他哽了下,沒想到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父母的事。然而就在蒼角想追問時。
那人卻起身合十一禮,沒有等蒼角問話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茶樓臨窗的光影里,只留一聲佛號,和一句若有似無的嘆息,在茶香與云氣中緩緩飄散。
蒼角端著茶杯,久久未動。窗外的云海依舊翻騰。杯中的茶水,倒映著他冷峻的側臉,也倒映著那一片森然如劍的群山。
“師父,你到底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
距離天下仙人榜之戰開始還有一天的時間,本來應該是陳張宮商帶著傷徵羽和蒼角在華峰城內好好逛逛的。
可陳張宮商卻不慎染了風寒,硬是在傷家的床上躺了一天。不過傷千云的醫術可不是擺設,輕松兩下便治好了。這才讓他有了機會,參加天下仙人榜。
一天后,華峰,演武場。
陳張宮商無語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服了,一個小感冒,差點害的小爺錯過正式開幕。”
他對著旁邊一臉無辜的傷徵羽抱怨,“都怪你哥!下手忒快,一劑猛藥下去,人是好了,可也睡死了一天!我的計劃啊!打聽小道消息,巴結強者……全泡湯了!”他心疼得仿佛丟了幾萬兩銀子。
傷徵羽眨巴著眼睛:“啊?可……可陳張兄你不是好了嗎?我哥醫術高明,藥到病除,多厲害呀!”
他語氣里滿是自豪,顯然對自家大哥的崇拜濾鏡有八丈厚。
“厲害個屁!”陳張宮商翻了個白眼,“那叫藥到病除嗎?那叫藥到人昏!我看他就是報復我蹭吃蹭喝蹭房子住!絕對是!”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咬牙切齒地朝著傷家府邸的方向瞪了一眼,雖然啥也看不見。
一直抱著刀沉默跟在旁邊的蒼角,此刻也惜字如金地補了一刀:“嗯,藥效,猛。”聲音平淡無波,卻精準地戳中了陳張宮商脆弱的神經。
“你閉嘴!”陳張宮商沒好氣地回懟,“悶葫蘆就別學人吐槽了!”
三人拌著嘴,隨著洶涌的人流擠進了巨大的演武場。
此刻的演武場早已人山人海,烏泱泱一片全是腦袋,喧囂聲浪幾乎要把華峰頂的浮云都震散咯。
“肅靜!”
又是那道洪鐘般的聲音悍然響起,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
華峰掌門,那位看著年輕俊秀、實則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再次出現在主峰高臺之上。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十萬之眾的年輕面孔,無形的威壓讓喧囂瞬間化為死寂。
“今日,天下仙人榜之戰,正式開啟!”掌門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規則,此前已言明。十萬參賽者,于華峰十二峰及靜清林范圍內,爭奪玉符!最終,持有玉符數量前一百位者,入榜!為期,三個月!”
規則簡單粗暴,卻透著一股血腥的叢林法則味道。
“玉符?”傷徵羽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塊刻著名字的玉佩,下意識地摸了摸,“原來這玩意這么重要啊!我還以為就是個身份牌呢!”他后知后覺地感慨,帶著點小天真。
陳張宮商無語地看著他:“我的傷大公子!合著您老人家連規則都沒研究透就來了?這玉符就是命根子!被人搶了或者毀了,你就得卷鋪蓋滾蛋!懂嗎?”他恨鐵不成鋼,感覺自己像在帶一個還沒成年的小朋友參加大戰。
“啊?!”傷徵羽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玉佩從腰間解下,小心翼翼地揣進懷里最貼身的口袋,還緊張兮兮地拍了拍,“這樣……這樣應該安全了吧?”
蒼角默默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抱著刀鞘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
嗯,保護陳張宮商這家伙的同時,也得看著點這個傻少爺別把自己命根子弄丟了。麻煩!
高臺上,掌門的聲音還在繼續,宣布著一些“不準故意殺人”、“不準破壞華峰根基重地”、“若遇危險可捏碎玉符傳送出界”之類的補充條款。陳張宮商聽得直打哈欠。
“不準故意殺人?那不小心殺死了算誰的?”他小聲嘀咕,惹得旁邊的傷徵羽驚恐地看了他一眼。
“捏碎玉符傳送?這倒是個保命的好東西……就是不知道捏碎了還能不能再領一塊?”他摸著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轉,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
“至于破壞根基重地……嘖,誰有那閑工夫去挖華峰的地基啊?吃飽了撐的?”
就在陳張宮商覺得這規則宣讀又臭又長,準備拉著傷徵羽和蒼角開溜,找個地方貓著等開賽時,掌門最后補充的一句,瞬間讓他精神了!
“……另,為保大賽公平,所有參賽者,無論境界高低,無論出身何處,其勢能回路強度,皆會被華峰護山大陣暫時壓制至銘魂境水準!此壓制,在離開十二峰及靜清林范圍,或捏碎玉符出局后,自會解除。”
唉,這個好!不錯!嘖,雖然我勢能回路被封了,但在銘魂境,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小爺我也是轉運了呀!真是天助我也。
“好了,我宣布比賽正式開始!”
隨著掌門的聲音落下,整個演武場瞬間沸騰!
“咻咻咻——!”
“嗖嗖嗖——!”
破空之聲瞬間連成一片!無數道流光沖天而起!那是數不清的飛劍、法寶、奇門遁甲,甚至還有騎著異獸的!
五顏六色的勢能光芒交織在一起,將天空都染成了流動的霓虹!
人群如同退潮般向著四面八方洶涌散開,目標直指華峰十二座巍峨險峻的副峰以及下方那片廣袤幽深的靜清林!
十萬修士同時行動的場面,壯觀得令人窒息,也混亂得讓人頭皮發麻!
高臺之上,劍嵐城的玄胤長老負手而立,那冷硬如鐵石的臉上,罕見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這數萬人御劍的場景……倒也是好久沒見過了。”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幾乎不可聞的感慨。
銳利的目光掃過那些沖天而起的年輕身影,顯然他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同樣意氣風發的自己。
站在他身旁的凌風子聞言,臉上依舊是那萬年不變的溫和笑意,只是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了然。
他輕輕拂了下云紋道袍的袖口,聲音清越:“是啊,每次看到這些朝氣蓬勃的后輩,都讓人忍不住想起……”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帶著點調侃,“……當年被我們掀翻的那些演武臺呢。尤其是劍嵐城演武臺,那地基……嘖嘖,據說后來花了好大功夫才重新填平?”
這話聽著是懷念,實則精準無比地戳中了玄胤最痛的傷疤!
當年凌風子代表華峰,在劍嵐城演武臺上,一劍差點把整個臺子連同半個山頭都給劈了!那是劍嵐城百年難洗的恥辱!
玄胤那剛有了一絲松動的表情瞬間重新凍得邦硬!
銳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嗖”地刺向凌風子那張怎么看怎么欠揍的笑臉,牙齒縫里擠出幾個字:“老!狐!貍!”
“彼此彼此。”凌風子笑容不變,仿佛在談論天氣。
另一邊
陳張宮商他們還沒站穩腳跟,便被一群人給圍住了。
“我靠,不要這么背吧,小爺我才剛到唉!”陳張宮商內心哀嚎,感覺剛因規則壓制燃起的雄心壯志瞬間被澆滅了一半。這開局就撞上蹲點狗,也太背了點吧!
“喂!小子識相點把玉符交出來,本大爺興許可以讓你們好受點。”為首的人張狂對著他們吆喝了聲。
傷徵羽謹慎地躲在陳張宮商身后,小手緊緊攥著對方的衣角,聲音都帶著顫:“陳張兄怎么辦?”
陳張宮商能有什么辦法?!他也很絕望啊!他幾乎是本能地直接躲到了蒼角的背后,只探出半個腦袋,色厲內荏地對著包圍圈嚷嚷。
“喂!識相的快滾!不然……不然我這位兄弟發起火來,連他自己都怕!”他試圖用蒼角那生人勿近的氣場嚇退對方。
蒼角倒是臨危不亂,依舊抱著他那柄破刀,靜靜地立在原地。
只是他周身那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寒意,隨著包圍圈的逼近,似乎又濃重了幾分。
那無聲的氣場如同實質的墻壁,竟真的讓那幾個躍躍欲試的家伙腳步一頓,臉上露出忌憚之色,暫時不敢貿然靠近。
局面一時僵持不下。
而就在這微妙的僵持時刻,陳張宮商的氣息陡然一變!
前一秒還躲在蒼角身后探頭探腦、一副“我好怕怕”模樣的他,整個人的氣質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戲謔,甚至帶著點俯瞰螻蟻般的漠然,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他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從容,從蒼角的背后走了出來。站定,目光像是淬了寒冰的針,帶著毫不掩飾的蔑視,掃過眼前那幾個驚疑不定的“劫匪”。
他用一種極度冰冷的聲音,清晰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小冰雹砸在地上:
“喂,都到這時候了,都別裝了,怪沒意思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濃濃的嘲諷。
他反手一把將還縮在他身后的傷徵羽給拉了出來,大大方方地推到前面。
“聽好了,”陳張宮商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耳中,
“這位,是傷家的二少爺,傷徵羽!京國第一醫藥世家傷家藥鋪的繼承人之一!更是華峰座上賓、太醫院掌院傷千云的親弟弟!你們確定,要動他?”
他刻意加重了“傷千云”三個字,滿意地看著對面幾人臉色瞬間煞白,握著武器的手都開始微微發抖。
傷家藥鋪的招牌,尤其是傷千云的名頭,在九州世界還是非常好使的。
緊接著,陳張宮商那冰冷戲謔的目光,轉向了身邊抱著破刀,氣息依舊沉靜的蒼角。
他抬起手,食指穩穩地指向蒼角。
“而這位……”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制造著令人窒息的懸念。
蒼角抱著刀鞘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一下。他那雙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帶上了些許凝重和探究,看向身邊這個氣質大變的同伴。
那幾個包圍者也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蒼角和他那柄不起眼的破刀上逡巡,心里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陳張宮商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咧得更開了,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般的殘忍快意,一字一頓,石破天驚:
“——便是花葉流間的少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