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羅歷二六三二年，殺戮之都的血月依舊懸在穹頂，卻似乎比往年更圓、更低，像一盞巨大的燈，照得萬靈無影。

城堡最高處的演武平臺，夜風獵獵。唐燭收劍而立，玄衣被汗水浸透，貼在少年開始抽條的脊背上。一年光陰，他身量拔高寸許，肩線收束，眉目褪去稚氣，顯出鋒銳的冷冽。弒界在掌心一閃而沒，留下淡淡血紋，像未干的朱砂。

夭夭蹲在石階盡頭，雙手托腮，眼睛亮得勝過萬千星火。一年過去，她也不再是那個瘦骨伶仃的小乞兒，臉頰有了柔軟的弧度，發尾被唐燭細心編成兩縷小辮，系著暗紅發繩——那是殺戮之王隨手賜下的魂導絲線，韌可束龍。

“哥哥，我明天就六歲了?！?

小姑娘的聲音脆生生的，帶著一點點不自知的雀躍。

唐燭收勢，吐出一口白霧，走到她面前蹲下，用袖口擦去她鼻尖沾到的夜露：“嗯，明天一并覺醒武魂，義父親自為你主持。”

夭夭眨眨眼，忽然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小聲卻堅定：“我要和哥哥一樣厲害。”

唐燭耳尖微紅，卻沒有把人拉開，只抬手在她發頂揉了揉：“先睡吧，養足精神?！?

……

次日，殺戮之都內城，血宮正殿。

穹頂高懸萬枚血色晶石，光線被陣法折射成漩渦。十二根盤龍黑柱撐起森冷的威嚴，地面以整塊暗金魂導巖鋪就，人影映上去，像被拉進無盡深淵。

殺戮之王斜倚王座，右臂搭在膝上，指尖輕敲扶手，節奏似心跳。男人今日未披外袍，只著玄色勁裝，領口微敞，鎖骨處那道舊疤在燈火下泛著淡銀。

唐燭立在他右側，背脊筆直，目光沉靜。

殿下，夭夭被兩名女侍引至中央。她換上一襲漆黑小裙，裙角以暗金絲線繡了小小曼陀羅，是唐燭昨夜親手挑的料子。小姑娘站得筆直，卻仍忍不住回頭，沖唐燭悄悄揮手。唐燭眼里浮出極淺的笑，抬手回應。

“開始?！?

殺戮之王的聲音不高，卻如寒刃墜玉，令殿內所有呼吸為之一頓。

一名須發皆白的黑衣老者步出，手捧六面體覺醒石。那是殺戮之王特命人從武魂城奪來的珍品，通體幽藍，內藏暗紅紋路，仿佛凝固的巖漿。

老者單膝跪地，將覺醒石置于夭夭面前：“小主子，請伸手?！?

夭夭深吸一口氣，看向高臺。

唐燭對她輕輕點頭。

小姑娘伸出右手，五指落在覺醒石表面。下一瞬，幽藍光芒大盛，暗紅紋路如活物游走，順著她腕骨攀爬而上。

嗡——

空氣震顫，一圈漆黑光環自夭夭腳下升起，邊緣翻卷，像夜火無聲燃燒。光環內部，隱有星點碎芒，如遠天隕火。

黑衣老者瞳孔驟縮，聲音因激動而發抖：“暗屬性……先天滿魂力！”

話音未落，夭夭背后虛影凝形——那是一朵巨大的曼陀羅花，花瓣漆黑，邊緣泛著幽紫，花心處卻燃著一簇蒼白火焰?；鹧鏌o溫，卻令殿內溫度驟降，地面結出一層薄薄霜花。

曼陀羅輕輕搖曳，花影投射在穹頂，像一輪扭曲黑月。

殺戮之王坐直身體，眸底血光一閃：“曼陀羅·幽焰，極品暗武魂?！?

唐燭眼底浮現出毫不掩飾的驕傲，唇角彎起：“恭喜夭夭?！?

小姑娘睜眼，黑焰在她瞳仁里一閃而逝，她有些不知所措，習慣性朝唐燭伸手。

唐燭步下高臺，握住她微涼的手指，將她帶到王座前。

殺戮之王垂眸，看著兩個孩子。

夭夭鼓起勇氣，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弟子禮：“王……”

男人低笑，聲音卻柔了幾分：“叫師父?！?

夭夭眼睛瞬間亮成星子，脆生生地喊：“師父！”

殺戮之王抬手，一縷魂力托起她，送至身前。指尖落在她發頂，朱砂痣微光流轉：“自今日起，夭夭為我座下親傳，與唐燭同席同修。”

殿內所有人齊跪：“恭喜少主！恭喜小小姐！”

……

午后，膳廳。

長桌上擺滿佳肴，卻無人動筷。

殺戮之王支頤而坐，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帶著淡淡倦懶：“明日星斗，夭夭第一魂環選 600年，可有異議？”

唐燭搖頭：“夭夭的幽焰可吞魂火，越級無礙。”

夭夭挺直脊背，小手攥緊裙邊：“夭夭不怕！”

殺戮之王輕笑，舉杯：“那便提前慶功。”

葡萄釀入喉，唐燭微醺，側臉被燈火映出溫潤輪廓。夭夭小口啜飲溫牛乳，唇角沾了一圈白沫，唐燭用指腹替她抹去，指尖卻被她悄悄咬住。

孩子稚氣的依戀像羽毛，在他心口撓了一下。

……

傍晚，血宮花園。

這里被陣法單獨隔開，四季如春。

夭夭趴在石桌上，看唐燭用樹枝在地上畫星斗地圖。

“百年魂獸區域，有三處最適合幽焰。”

他聲音低而穩，夭夭卻聽得心不在焉，手指繞著他垂落的發尾打圈。

“哥哥……”

“嗯？”

“等我變厲害，可以保護你嗎？”

唐燭筆尖一頓，抬眼。

小姑娘眼神澄澈，帶著不自知的認真。

他忽然伸手，揉亂她額前碎發：“先保護好自己。”

夭夭卻固執地搖頭：“夭夭要保護哥哥，永遠。”

唐燭失笑，心底某處卻悄悄軟成一汪水。

……

深夜，血宮寢殿。

唐燭把夭夭送回偏殿，替她掖好被角。

小姑娘卻揪住他衣角，小聲問：“哥哥會陪我睡嗎？”

唐燭微頓，想起明日星斗之行，終是點頭：“就一晚。”

夭夭歡呼一聲，往床里挪了挪，給他留出一半位置。

唐燭和衣躺下，小姑娘立刻滾進他懷里，像只找到暖窩的小獸。

窗外，血月高懸。

唐燭輕拍她背脊，聲音低得只有自己能聽見：“夭夭，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夭夭在他胸前蹭了蹭，聲音含混卻堅定：“哥哥在，夭夭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