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開啟的剎那,陰冷之氣自地宮深處涌出,拂過沈硯面頰,如刀鋒掠骨。他背負阿棠,足下未停,一步踏入命紋交錯的幽道。銀元嵌于石縫,命紋微震,傀儡守陣的感知被短暫扭曲,通道盡頭尚未燃起警鈴。
阿棠伏于其肩,殘命絲自腕間游出,銀光如游絲顫動。她指尖觸地,命流圖譜再顯,七道命格已匯于中樞,正與地脈共鳴,脈動如鐘。忽而左眼劇痛,陰眼映出幻影——高臺之上,鎮魂使立于符陣中央,手握一柄黑鐵剜眼刀,刀鋒朝下,正對虛影中的自己,口中誦《道德經》聲如潮涌,字字成鎖。
“他……在等我獻祭。”她低語,聲如裂帛。
沈硯腳步未滯,左袖裂痕深處傳來命脈撕裂之感,面頰灰紋已蔓延至耳后。他尚能回溯三次,然每動一次,壽元便削一寸。此刻無暇遲疑,唯以龜甲為引,命格感知橫掃六十秒未來——高臺符陣未啟,鎮魂使尚未動手,尚有十步之距可爭。
十步之內,或可奪人。
他疾行而前,足音未起,命宮震蕩,感知如網鋪展。地宮深處,命陣中樞脈動漸強,倒計時無聲推進。七十一時五十四分。
通道盡頭,石階陡升,直通高臺。沈硯剛踏第三階,忽聞經文聲驟起,字字如釘,自四壁穿出。聲波化刃,自空中斬落,左臂衣袖立斷,皮肉翻裂,血線橫飛。命宮劇震,六十秒感知驟縮至四十秒,未來片段如碎鏡崩散。
他立定,指節扣緊龜甲,裂紋嗡鳴。此非尋常音攻,乃以《道德經》為引,煉聲成陣,封鎖命流。硬闖者,命脈先斷。
阿棠在他背上輕顫,左眼血痕未干,殘命絲幾近枯竭。她知此陣難破,亦知鎮魂使所求為何——陰眼本源,乃命網之種,非祭不可成。
“放下她。”沈硯開口,聲如寒鐵。
高臺之上,鎮魂使緩緩轉身,右臉燙痕如蛇盤繞,畸形左手懸鈴輕晃,腹中鈴聲低鳴,似有百魂哀哭。他冷笑:“陰眼非你所能護。此女命格早斷,唯眼為器,當祭命陣?!?
話音未落,命鎖自地底飛出,三道黑鐵釘穿阿棠雙肩與左膝,將她釘于高臺符陣中央。沈硯欲沖,聲波再起,經文成刃,割裂空氣,逼退三步。
鎮魂使舉刀,黑鐵寒光映血。
“祭禮已啟,命絲歸源?!?
刀鋒刺入左眼眶。
血光迸濺。
阿棠未叫,然命絲如斷弦崩裂,自體中噴涌而出,如雨紛落。沈硯怒吼,命宮轟然震蕩,六十秒感知如潮潰散,又于剎那重聚——九息,十息……九十秒!
命格感知沖破屏障,未來片段紛涌而至:七名執事命格相連,命線如環,環環相扣,共系于地宮命陣。若命網成,銀絲可穿命鏈,斷其相連。
他“見”了破陣之機。
然代價已現。
阿棠左眼已空,血流如溪,順頰而下。殘命絲自右眼涌動,銀光忽熾,如火將燃。她以指尖劃頸,血滴落于命絲殘根,低語:“我‘看見’過你……就不能讓你死?!?
血入絲,絲化網。
右眼猛然爆出血光,陰眼本源徹底覺醒。畢生命絲自眼眶噴涌而出,如銀瀑沖天,橫貫地宮穹頂,織網成陣。銀絲如龍,穿梁破柱,瞬間蔓延至全城命眼——水塔、老橋、地鐵樞紐……凡命脈所系,皆被命網籠罩。
七名執事正立于各自命眼之上,忽感命線一緊,如被蛛絲纏繞。命格相連之鏈驟然受制,動彈不得。一人欲逃,命絲穿心而過,釘于原地;一人欲斷命線,銀絲反噬,命宮震裂。
鎮魂使立于高臺,見此異象,猛然退步,嘶吼:“陰眼覺醒,命網天成!不可能!此女早已命斷,豈能織天命之網!”
沈硯立于石階,仰首望穹,命網如星羅棋布,銀絲流轉,映照全城命脈。他命格感知九十秒未散,反因怒意而凝實。他“見”了——命網可斷命鏈,七執事命格相連,若斷其一,余者皆潰。
他抬手,自袖中取出刻“震”卦銀元,指腹摩挲裂紋。此銀元從未用于占卜,亦非暗器,乃為破命而備。若命網已成,銀元可引命絲共振,直擊命鏈節點。
然阿棠已傾盡命絲。
她伏于高臺,左眼空洞,右眼血流不止,命線微弱如殘燭將熄。黑色火鳳在其命宮盤旋,光芒幾不可見。她指尖微動,似欲觸地,終無力垂下。
沈硯踏階而上,每一步,面頰灰紋便深一分。左臂傷口未止血,命脈因回溯而枯竭,然步履未停。
鎮魂使見其逼近,左手懸鈴狂震,三百六十根鎮魂釘自體內飛出,如暴雨傾瀉,直取沈硯周身要穴。沈硯擲出“震”卦銀元,銀元撞地,命紋炸裂,反聲歸隙之局立成,音流扭曲,鎮魂釘偏斜三寸,盡數釘入石壁。
他再進一步。
鎮魂使怒極,誦經聲轉厲,命鎖再動,欲將阿棠右眼剜出。沈硯命格感知鎖定未來九十秒——釘入眼眶前七息,他可擲龜甲破其手筋。
他取龜甲,指節扣緊裂紋。
阿棠忽抬手,僅存之力握其衣角,聲微如風:“別……用回溯?!?
沈硯未應,然指節松了一瞬。
她嘴角微動,似笑非笑:“我織的網……你得活著斷它?!?
話音落,命絲銀光驟盛,自她右眼噴涌而出,直貫命網中樞。全城命絲共振,七名執事命鏈齊震,命格相連處出現裂痕。
沈硯擲出龜甲。
龜甲破空,直擊鎮魂使右手腕。鎮魂使避之不及,手筋斷裂,剜眼刀墜地。
沈硯上前,將阿棠從命鎖中拔出。她頭倚其肩,呼吸微弱,命線幾不可察。他以指探其命宮,黑色火鳳仍在,然光芒如燼。
他將她背起,命網仍在運轉,銀絲橫貫穹頂,困住七執事。他知此網難久,阿棠命絲已盡,命網終將崩解。然此刻,已足夠。
他取下左袖殘布,以銀針封住三處命脈裂口,減緩壽元流失。面頰灰紋已至頸下,然命宮未潰,九十秒感知尚存。他尚能回溯兩次。
他背負阿棠,步下高臺。鎮魂使跪于血中,手筋斷裂,鈴聲斷絕,僅余腹中低鳴。他抬頭,目露癲狂:“你護不住她……九宮必取陰眼……命網必毀……”
沈硯未答,足下未停。
通道幽深,命紋黯淡。銀元仍嵌于石縫,命紋微震,傀儡未醒。他行至石門,忽頓足。
阿棠在他背上輕語:“東南方……子午交匯處,有命核波動。”
沈硯凝神,命宮感知掃過東南。果然,地宮深處有一微弱命核波動,似與師門有關,卻無法清晰解析。他記下方位。
七十一時五十二分。
他取出最后三枚銀元,以“三才逆陣”護住阿棠周身,命氣流轉,形成短暫屏障。隨即背起她,步出地宮。
夜風拂面,城市命氣如霧流轉,正被命網緩緩牽引。七名執事被困命眼,動彈不得。全城命脈,盡在網中。
沈硯望向東南,子午交匯處,命核波動未止。
他邁步前行。
阿棠的血順著他的肩頭滑落,滴在一枚銀元上,血痕蜿蜒,如卦象殘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