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里拉得像一道墨色的裂縫，江嶼蹲在樹根前，指尖再次撫過那片松動的泥土。昨夜挖掘的痕跡被風吹得模糊了些，但土壤里殘留的金屬氣息卻比白天更清晰——那是青銅令牌留下的味道，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是某種爬行動物走過的痕跡。

“破墟者應該是夜里來的?！壁w野舉著手電筒，光束掃過樹干上的符號，“你看這樹皮，有被利器刮過的痕跡，邊緣還帶著焦黑，和我那火焰徽章失控時的樣子很像?！彼f著握緊徽章，掌心的灼熱感順著手臂爬上來，仿佛在與空氣中的某種能量共鳴。

夏悅檸翻開《神話錨地通行錄》，手冊邊緣突然泛起一層銀光，在地面投射出半透明的網格?！斑@是錨地能量追蹤模式?！彼钢W格上跳動的紅點，“老槐樹的根系在地下形成了能量網，剛才那個紅點……在向地下移動?！?

江嶼摸出周敬之的羅盤，水晶里的白霧正沿著盤面四象刻度快速旋轉，指針不再指向西北，反而劇烈搖晃著指向樹根深處?！傲_盤在示警。”他忽然想起銅匣里那張地脈圖，圓點旁的向下箭頭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地脈圖的箭頭不是指地下空間，是指……槐樹根脈形成的通道?！?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發出一陣沉悶的震動，老槐樹的主根處裂開一道縫隙，黑沉沉的洞口里滲出潮濕的寒氣，帶著泥土與朽木的氣息。趙野用電筒往里照了照，光柱所及之處，能看到一排排整齊的石階，像是人工開鑿的通道。

“這是……守墟人留下的秘道？”夏悅檸指尖劃過洞口邊緣，摸到一塊嵌在石壁里的青銅片，上面刻著與銅匣相同的云紋，“是周敬之的手筆，民國時期很多錨地都有這樣的應急通道?！?

江嶼率先走進秘道，石階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卻沒有蛛網，顯然最近有人來過。走了大約十幾級臺階，前方突然亮起微弱的綠光，空氣中的腥氣也愈發濃重。他示意兩人停下，從書包里翻出昆侖玉佩——玉佩此刻燙得驚人，背面的西王母印章亮得像塊小太陽，將周圍的石壁照得一清二楚。

石壁上刻滿了壁畫，第一幅是民國時期的老城街景，穿長衫的周敬之正將銅匣埋入地下；第二幅畫著黑影從地底鉆出，吸食行人的精氣；第三幅最模糊，只看到一道白光撕裂黑影，旁邊題著兩個褪色的字：“望舒”。

“望舒？”江嶼按住手腕上的印記，那道銀色月紋突然發燙，與壁畫上的白光產生共鳴。他想起林薇說過，望舒之契是月神的信物，能操控潮汐與光影，可自己除了能在錨地自由出入，從未真正動用過它的力量。

就在這時，秘道深處傳來一陣窸窣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快速爬行。趙野立刻舉起工兵鏟，火焰徽章的光芒在他掌心炸開，將通道照得如同白晝?！俺鰜?！”他大喝一聲，徽章上的火焰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化作一條小火龍纏繞在鏟柄上，“這是……”他愣住了，之前徽章最多只能釋放熱量，從沒出現過具象化的形態。

“是地脈能量激活了信物?！毕膼倷幙焖俜独錾竦o考》，“書上說，守墟人的信物需要特定錨地的能量才能完全覺醒。老槐樹是地脈之根，這里的土行能量剛好能喚醒火焰徽章的‘炎龍之力’?！?

說話間，三只長著鱗甲的黑影從暗處竄了出來，它們有著蜥蜴的身體和蝙蝠的翅膀，嘴里淌著綠色的粘液，正是《山海經》里記載的“土螻”——土伯的侍從，以吞噬地脈能量為生。

第一只土螻撲向趙野，他下意識揮動工兵鏟，鏟柄上的小火龍突然噴出一道火舌，將土螻燎得發出刺耳的尖叫。趙野眼睛一亮，又接連揮出幾鏟，火焰隨著他的動作在通道里劃出弧線，每道弧線都精準地擊中一只土螻，將它們燒成焦黑的灰燼?！霸瓉磉@徽章還能這么用！”他興奮地喊著，掌心的灼熱感非但沒減弱，反而讓他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與此同時，另兩只土螻繞過趙野，直撲夏悅檸。她迅速翻開《神話錨地通行錄》，手冊嘩啦啦自動翻到某一頁，頁面上的文字突然浮起，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土螻撞在屏障上，被彈出去好幾米，發出不甘的嘶吼?！笆謨缘摹造`屏障’！”夏悅檸驚喜地發現，自己能憑著意念操控文字組成不同的屏障形狀，“這是……知識轉化的力量？”

江嶼正想上前幫忙，手腕上的望舒之契突然劇烈發燙，眼前的景象瞬間變得緩慢——土螻煽動翅膀的軌跡、趙野揮鏟的動作、夏悅檸翻動書頁的指尖，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鍵。他下意識伸出手，對著一只撲向夏悅檸的土螻虛虛一握，那只土螻竟像被無形的月光凍結在半空，幾秒后化作齏粉。

“這是……時間流速操控？”江嶼看著自己的手心，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光影在隨自己的意念變化。昆侖玉佩與望舒之契同時亮起，一道信息流涌入腦海：望舒之力，可引月華定光陰，可聚清輝化利刃，需以心神為引，以地脈為基。

“小心后面！”趙野的喊聲將江嶼拉回現實。一只體型更大的土螻從石階頂端躍下，鱗甲上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顯然是首領。它噴出綠色粘液，落在石壁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江嶼側身避開，同時握緊昆侖玉佩，玉佩的光芒與望舒之契交織成一道銀色光刃，他順著光刃的指引揮出手臂，光刃如切豆腐般切開粘液，精準地斬在土螻首領的脖頸上。

首領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身體在銀光中漸漸透明，化作一縷黑氣鉆進石壁的裂縫里。其余土螻見狀四散逃竄，很快消失在秘道深處。趙野拄著工兵鏟大口喘氣，火焰徽章的光芒漸漸收斂，變回普通的金屬模樣?！皠偛拍窍聨洷?！”他拍著江嶼的肩膀，“你那光刃是怎么弄出來的？”

江嶼還沒來得及回答，夏悅檸突然指著石壁驚呼：“你們看！”剛才土螻首領消失的裂縫里，露出了一塊嵌在石壁里的青銅板，上面刻著與銅匣相同的云紋，中間卻多了一個凹槽，形狀與昆侖玉佩完全吻合。

他將玉佩按進凹槽，青銅板“咔噠”一聲彈開，露出一個暗格。暗格里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卷更古老的竹簡，用紅色的繩子捆著，上面的甲骨文已經模糊不清，只有最上面的三個字還能辨認：“歸墟鑰”。

“歸墟鑰？”夏悅檸立刻想起林薇的話，“難道是打開歸墟島海底裂縫的鑰匙？”她小心地展開竹簡，里面的甲骨文經過歲月侵蝕，很多字已經脫落，但能拼湊出大致意思：土伯殘識非根，歸墟深處有真形，龍脊雪域為引，三器合方能啟。

“這說明土伯的本體不在老城區，而在歸墟島？”江嶼皺起眉頭，“周敬之鎮壓的只是殘識，真正的威脅在海底？”他忽然想起陳默說的話，破墟者偷走青銅令牌是為了打開龍脊雪域的封印，可竹簡卻說龍脊只是“引子”，歸墟才是關鍵。

趙野用手電筒照著竹簡背面，發現那里刻著一幅簡易的星圖，七個光點連成勺子形狀，正是北斗七星，而勺柄指向的位置，赫然是歸墟島的坐標。“這星圖和林薇給的龍脊雪域坐標有點像，但角度完全相反?！彼统鍪謾C對比，“像是……鏡像坐標？”

江嶼將竹簡收好，突然感覺到秘道深處傳來一陣能量波動，與青銅令牌的氣息極其相似。“破墟者可能還在下面。”他握緊昆侖玉佩，望舒之契的銀光在手腕上流轉，“我們得弄清楚他們到底想從地脈里找什么?！?

三人繼續向下走，石階越來越潮濕，墻壁上開始滲出黑色的粘液，和剛才土螻噴出的一樣。夏悅檸翻開手冊，頁面上的能量網格顯示，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巨大的能量源，紅色的光點在那里聚集成團，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轉過最后一道彎，秘道突然開闊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立著一塊不規則的黑色晶石，晶石周圍刻著一圈詭異的符文，七個穿黑色斗篷的人正圍著晶石念誦咒語，為首那人手里拿著的，正是從銅匣里偷走的青銅令牌。

“破墟者！”趙野壓低聲音，火焰徽章在他掌心再次發燙，“他們在用令牌激活地脈能量！”

江嶼注意到黑色晶石上有很多細小的裂縫，里面流淌著與歸墟島相似的海水氣息。他忽然明白過來：“那不是普通的晶石，是連接歸墟海底的地脈節點！他們想通過這里，把土伯殘識的能量引到歸墟，喚醒本體！”

為首的破墟者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轉過身，兜帽下露出一張布滿疤痕的臉，左眼是機械義眼，閃爍著紅光?！皼]想到守墟人的后代還敢追來?！彼穆曇粝裆凹埬Σ?，“既然來了，就留下來當土伯大人蘇醒的祭品吧?！?

他舉起青銅令牌，令牌上的獸紋再次化作兇獸虛影，對著三人咆哮。溶洞里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地面開始震動，無數只土螻從石縫里鉆出，密密麻麻地爬向他們，綠色的粘液在地面匯成小溪。

江嶼深吸一口氣，握緊昆侖玉佩，同時集中精神調動望舒之力。這一次，他清晰地感覺到月光順著地脈流入體內，手腕上的印記化作一輪銀色的彎月。“趙野，掩護悅檸！”他大喊一聲，將月光聚成光刃，迎著土螻群沖了過去。

趙野立刻會意，火焰徽章在他手中爆發出比剛才更盛的光芒，炎龍虛影盤旋而上，將涌來的土螻燒成灰燼。夏悅檸則快速翻閱《神話錨地通行錄》，將手冊里的文字化作一道道言靈鎖鏈，纏住那些突破火線的土螻。

溶洞里火光與銀光交織，咒語聲、嘶吼聲、書頁翻動聲混在一起，構成一曲混亂的戰歌。江嶼的光刃越來越快，他漸漸掌握了望舒之力的訣竅——不僅能斬斷實體，還能切開能量流。當他的光刃劃過那些紅色符文時，符文的光芒明顯黯淡了下去。

“有點意思。”機械眼破墟者冷笑一聲，親自舉起令牌沖向江嶼，“讓你見識下土伯大人的恩賜！”他身上的斗篷裂開，露出布滿鱗甲的手臂，指甲變得像土螻的爪子一樣尖銳。

江嶼側身避開利爪，同時將望舒之力催動到極致，銀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對巨大的光翼。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月光、與地脈的連接，仿佛整個地下溶洞都成了自己的領域?！澳沐e了，”他的聲音帶著月光的清冽，“今天被封印的，是你們?！?

光翼扇動的瞬間，無數道銀色光刃從空中落下，如同一場月光暴雨。破墟者的符文陣被光刃切割得支離破碎，黑色晶石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滲出海水。青銅令牌上的兇獸虛影發出一聲哀鳴，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機械眼破墟者見狀不妙，狠狠將令牌砸向黑色晶石，“就算失敗，也要給你們留份大禮！”令牌與晶石碰撞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紅光，整個溶洞開始劇烈搖晃，石塊從頭頂不斷墜落。

“快走！這里要塌了！”趙野拉著夏悅檸向出口跑去。江嶼最后看了一眼黑色晶石，發現裂縫里涌出的海水里，似乎漂浮著一塊與歸墟鑰相似的青銅碎片。他想伸手去撈，卻被劇烈的震動掀倒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碎片被海水卷回深處。

三人連滾帶爬地沖出秘道，身后傳來溶洞坍塌的巨響。老槐樹下的裂縫“砰”地合上，恢復了原狀，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只有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和海水腥氣，證明那些土螻和破墟者確實存在過。

江嶼癱坐在地上，手腕上的望舒之契還在微微發燙，剛才那股掌控光影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像種子一樣種進了他的意識里。趙野和夏悅檸也累得夠嗆，但臉上都帶著興奮——他們不僅擊退了破墟者，還覺醒了新的力量。

“歸墟鑰和那塊碎片……”夏悅檸望著老槐樹，“周敬之的竹簡說‘三器合方能啟’，難道需要歸墟鑰、青銅碎片，再加上某樣東西，才能打開歸墟的秘密？”

江嶼摸出那卷古老的竹簡，月光下，竹簡上的甲骨文似乎又清晰了些，在“歸墟鑰”三個字下面，隱約多出了一行小字：“月滿則現，水落石出?！彼ь^望向天空，今晚的月亮已經圓了大半，再過三天就是滿月。

“三天后是農歷十五?！壁w野掏出手機查日歷，“林薇說歸墟島最近不太平，說不定和滿月有關?！?

江嶼將竹簡和羅盤收好，突然想起李默的約定。“明天還要去龍脊雪域?！彼酒鹕?，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不管歸墟還是龍脊，我們都得去。破墟者既然敢在老城區動手，肯定也會在雪域設下埋伏，我們得做好準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