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祁恩站在L·S集團總部大廳，仰頭望著挑高中庭上懸掛的巨大裝置藝術——是一座由數片金屬片組成的城市微縮模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穿了一套簡約的米色西裝，長發豎起高馬尾，加之精致的淡妝看起來干練又清爽——這是她精心挑選的“職場新人”形象，既不張揚，也不會顯得怯懦。

前臺小姐微笑著遞過來訪登記表：“請填寫您的姓名、部門和聯系方式。”

桑祁恩猶豫了一下，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要入職的部門是什么，只是連荊說叫她來報道，她想了想，還是簽下了設計部。

身后忽然傳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聲響，伴隨著一聲故作驚訝的輕呼：“呦，我當是誰？這不是林江建筑系的‘天才少女’桑祁恩嗎？”

桑祁恩筆尖一頓，緩緩抬頭，對上了一雙帶著譏誚的眼睛——談薇，她同系高兩屆的學姐，曾經在設計競賽中輸給過她，在校時就處處針對。

談薇一身名牌套裝，紅唇艷麗，抱著手臂上下打量著桑祁恩：“聽說你不是去英國留學了嗎？怎么？錢沒湊夠，又準備混進L·S了？”她頓了頓，拔高聲音譏諷著，“該不會是靠什么‘特殊關系’吧？”

談薇故意咬重“特殊關系”四個字，引得周圍幾個等待登記的職員紛紛側目。

桑祁恩面色不變，合上登記表遞給前臺，淡淡道：“談學姐，好久不見。”

談薇嗤笑一聲，伸手搶過登記表翻看起來：“設計部實習生？哈？我還以為你這種‘天才’至少能混個主管呢。”

她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卻故意讓周圍人聽見：“聽說你傍上大款了，那人開豪車去學校接你。真厲害了，上學時悶不吭聲故作清高，畢業就攀上高枝……”

可惡，許是路雙在學校里說了什么。

聽著周圍低低的議論聲，桑祁恩攥緊拳頭，但臉上依舊平靜。她太熟悉這種場面了——孤兒院長大的經歷讓她早就學會用沉默應對惡意。

可這一次，她忽然不想忍了。

她微微偏頭，露出一個無辜的微笑：“談學姐這么關心我的私生活，該不會是因為……你投的簡歷被L·S拒了吧？”

談薇臉色一僵。

桑祁恩繼續慢條斯理道：“我記得你去年在‘華建杯’上的設計方案，好像因為抄襲爭議被取消參賽資格了？”她眨眨眼，“啊，抱歉，我是不是記錯了？”

周圍隱約傳來幾聲輕笑。談薇的臉瞬間漲紅，卻在低頭時突然盯上了桑祁恩的頸間——那條淚滴狀的項鏈。

“這是上個月歐華拍賣會上，被以5000萬高價拍走的‘夢之淚’，怎么會在你這里？”

夢之淚？5000萬？桑祁恩愕然，她以為只是一條普通的項鏈……

“裝什么裝？也許是A貨也不一定呢。畢竟，你那么窮，包養你的老男人怎么會愿意花這么多錢在你身上？”談薇一臉輕蔑。

老男人？她還真是敢說。桑祁恩微笑：“沒錯啊，是A貨，畢竟我……真的很窮。”她看著談薇，輕笑：“不過，我今天是正經來入職報道的。談學姐你呢？是打算在這里偶遇一個高管，或者是……幾個？那恕不奉陪了。”

談薇氣急敗壞，在桑祁恩準備轉身之際，伸手扯住她頸間的項鏈。項鏈斷開，滑落到地上，桑祁恩雪白的脖頸上被斷開的鏈子劃出一道紅印，隱隱透著血絲。

桑祁恩沒有理會她，蹲下身準備去撿項鏈，卻不想談薇一腳踩在項鏈上：“一條項鏈而已，壞了就扔掉，還撿什么？哦，我忘了，你一個孤兒，那么窮，恐怕連A貨都買不起第二條了。”她就是要讓桑祁恩出丑。

桑祁恩隱忍著心中的怒氣，冷冷地看著談薇，收起了剛才的溫婉：“學姐，你沒必要在這里和我多做糾纏。你與其在這浪費時間，不如好好預演一下怎么給自己釣個金龜婿。”

“你！——”談薇抬起的手掌眼看要打到桑祁恩，一道冷冽的男聲突然從側方傳來。

“在鬧什么？”

桑祁恩轉頭，看到連荊不知何時站在了電梯口，西裝筆挺，面色冷峻。他的目光落在談薇懸在半空的手上，眼神銳利得像把尖刀。

談薇戰戰兢兢收回手，結結巴巴道：“連、連總……”

連荊沒理她，徑直走到桑祁恩面前，伸手輕觸她的頸間，看到那抹殷紅，眉頭輕蹙。

“怎么不上去？”他問，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親昵。

桑祁恩耳根微熱，小聲道：“要登記……”

連荊掃了一眼前臺，前臺小姐立刻站起來：“連總，這是桑小姐的門禁卡。”

他點頭，接過門禁卡，親手別在桑祁恩的西裝前襟。

看著他們的互動，談薇突然露出諂媚的笑容：“祁恩！你和連總認識啊？可真是巧啊。”

桑祁恩笑笑：“是啊，好巧啊。我這不是走后門進來的嗎？”她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看著連荊，“是吧，后門？”

連荊輕咳一聲，嘴角勾起，一臉玩味：“嗯。”

身后的江恒憋著笑，這位總裁夫人，長得像只小白兔，實際上倒是更像一只狐貍。

“那學姐可以把項鏈還給我了嗎？”桑祁恩伸出一只手，攤在談薇面前。

談薇只得灰溜溜蹲下身將項鏈拿給桑祁恩。

“走吧。”連荊淡淡道，轉身準備往電梯走去，又停住腳步對江恒說，“去告訴保衛部，如果下次再放無關人員進來，就都給我滾。”

桑祁恩跟上連荊的腳步，留下談薇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電梯門關上，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桑祁恩悄悄瞥了一眼連荊的側臉——他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

她捏了捏背包的帶子，小聲道：“謝謝。”

連荊沒回答。

電梯緩緩上升，桑祁恩開始后悔剛才的沖動。或許她不應該在L·S大堂和談薇爭執，萬一給連荊惹麻煩……

“做得不錯。”連荊突然開口。

桑祁恩一愣：“什么？”

連荊側眸看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反擊的時候，很漂亮。”

桑祁恩心臟猛地跳了一下——原來他全都看到了。他在默許她“還手”，甚至借用他的名義。

桑祁恩走進連荊的辦公室，東張西望像個好奇寶寶，四處打量著這間諾大的辦公室。比家里的書房寬敞很多，書架上的書也琳瑯滿目。充滿商業精英的氣息，簡約卻精致，是連荊的風格。

“過來上藥。”連荊的聲音響起。

桑祁恩坐在沙發上，看著連荊駕輕就熟在醫藥箱里拿出碘伏和棉簽。

“嘶……”傷口突然刺痛，桑祁恩忍不住發聲。

連荊頓了一下，手上的動作放輕：“現在知道疼了，還有閑情逸致參觀辦公室。”

桑祁恩注意到辦公桌上的一張合影：“那是你姑姑和堂弟？”

連荊點頭：“盛文煜，25歲，主要負責市場拓展，最近在紐約出差。”他頓了頓，“姑姑只是股東，公司的事情她基本上不參與。現在人在香港等她回來就安排你們見面。”

桑祁恩點頭，目光卻被書架一角的一個小物件吸引——那是一輛粗糙的木制小汽車，油漆已經斑駁。她突然心跳加速，那和她七歲時送給連荊的那個玩具幾乎一模一樣。

“喜歡我的收藏？”連荊注意到她的視線。

“很……特別。”桑祁恩移開自己的目光，“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小時候一個小女孩送的。”連荊的目光淡淡看著桑祁恩，沉默了。

桑祁恩胸口一緊。很想問她，還記不記得那個小女孩，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