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風看著江惜捏著衣角、眼神飄向窗外的模樣,忽然開口,語氣沒什么起伏卻帶著點篤定:“你肚子應該餓了吧?我派人送來點吃食。”
江惜聞言猛地回神,一想到魔族可能吃的是生肉或是帶血的食物,臉色瞬間白了點,連忙擺手,語氣都帶了點急促:“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餓……真的不餓!”她一邊說一邊悄悄按住肚子,生怕下一秒就露了餡。
可話音剛落,“咕嚕——”一聲輕響就從她肚子里傳了出來,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江惜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耳尖紅得能滴出血,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頭埋得低低的,連指尖都在發燙。
燼風看著她這副窘迫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沒戳破她的掩飾,只是轉頭對著門外揚聲吩咐:“叫人送點吃的來,要清淡些的。”門外守著的魔族侍從應了聲,很快便退下了。
沒等多久,就有侍從端著食盤進來,將菜肴一一擺上桌——青瓷盤里盛著琥珀色的蜜餞山藥,白瓷碗里是冒著熱氣的菌菇湯,還有兩碟素炒時蔬,連主食都是撒了芝麻的白粥,香氣混著熱氣飄滿了房間,半點沒有江惜想象中的“血腥”。
江惜睜大眼睛,看著滿桌精致的吃食,驚訝得忘了尷尬:“你們魔族……吃的這么精致?我還以為……”她話說到一半頓住,沒好意思說自己以為魔族只吃生冷的肉食。
“還以為什么?”燼風拿起筷子遞到她面前,語氣里帶了點難得的溫和,“趕緊吃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說著他自己也坐了下來,夾了一筷子青菜,動作自然得像是和熟人共餐,沒半點魔族的戾氣。江惜接過筷子,看著眼前的飯菜,心里那點對魔族食物的忌憚,悄悄散了大半。
江惜捧著白瓷碗,喝了口溫熱的菌菇湯,才猶豫著開口,語氣里滿是困惑:“你……真的是魔族嗎?”她抬眼看向對面的燼風,見他正安靜地喝粥,動作溫和得不像傳聞中兇戾的魔族,又補充道,“你與我之前遇到的那些魔族,差別太大了。”
燼風抬眸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指尖輕輕摩挲著碗沿,語氣聽不出情緒:“在你心里,不早就已經篤定我是魔族了嗎?”話里沒帶刺,卻讓江惜一時語塞——從見面起,她確實一直默認他是魔族,只是眼前的他,實在打破了她對魔族的所有刻板印象。
沉默了片刻,燼風先開了口,主動解釋:“燼瑤是魔神燼獄的女兒,是魔族圣女,身份自然不同。而我……只是個普通魔族,早年因有點能力,被魔神燼獄看中,效力于他麾下,‘燼風’這個名字,也是他賜的。”他說這些時語氣平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沒半點炫耀或不甘。
江惜握著勺子的手頓了頓,好奇地追問:“那你的真實名字呢?總不能一直用別人賜的名字吧?”
“我沒有名字。”燼風垂眸,目光落在桌角的燭火上,聲音輕了些,“我的親生母親不是魔族,她和你一樣,是名火系圣法師。”他指尖微微蜷縮,語氣里添了點不易察覺的澀意,“只是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我甚至沒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連她的樣子,都只記得個模糊輪廓。”
江惜聽著,心里微微一揪,放下碗,語氣里滿是同情:“那你的父親呢?他沒陪在你身邊嗎?”
“他是魔族。”燼風的聲音更輕了,像是在說一件遙遠的往事,“只是在三千年前的圣魔交戰中就已經死了——那時候我還沒出生,關于他,我沒有一點印象,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是后來從別人口中偶然聽到的。”他抬眼時,眼底沒了平日的冷淡,反倒蒙著一層淺淺的霧,像藏著無人知曉的孤單。
江惜看著他眼底那層淺淺的霧,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扎了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的話——她知道魔族向來不喜歡流露脆弱,就算自己說了軟話,他大概率也不會領情。
她只好拿起勺子,輕輕舀了勺冒著熱氣的白粥,遞到燼風面前,聲音放得很軟:“你多嘗嘗這粥,熬得很糯,喝下去會覺得心里暖暖的。”
話落時,她悄悄抬眼瞄他,心里卻忍不住琢磨:是不是因為從小沒了爹娘,沒人疼沒人護著,他才會把自己裹得這么緊,總是一副冷酷無情、面無表情的樣子?連說起親生父母的事,都平靜得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她又低頭喝了口粥,溫熱的粥滑過喉嚨,卻沒驅散心里的澀意:這樣連回憶里都沒什么暖意的人生,也太不快樂了。可她不敢把這話問出口,怕戳到他的痛處,只能默默把那點心疼壓在心底,又往他碗里夾了一筷子蜜餞山藥。
江惜放下筷子,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又悄悄看了眼對面的燼風,才小聲開口:“那個,我吃好了,先去休息了。”話落她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碗筷,捧著送到門口,又快步走回里間,拉了拉斗篷的衣角,才在小床上躺下,動作輕得像怕驚到什么。
燼風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沒說話,等她躺好才放下碗筷,對著門外揚聲吩咐:“把東西收拾了。”侍從很快進來,輕手輕腳地收走食盤,沒發出半點聲響。
房間重新安靜下來,燼風走到床邊躺下,后背抵著微涼的床板,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褥的紋路。他沒立刻睡著,睜著眼看了會兒屋頂的木梁,直到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映出細碎的光影,才慢慢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穩。
“圣女,大人已經睡下了,您要是有什么事,還是明日再來吧。”門外的魔族侍從躬身行禮,語氣恭敬卻帶著幾分堅持,始終擋在門前,沒讓燼瑤靠近半步。
燼瑤抬手理了理衣擺,目光越過侍從往門內掃去——屋里只透著微弱的燭火,隱約能看見床榻的輪廓,卻沒發現第二個人的身影。她皺了皺眉,心里的疑慮壓了壓,終究沒再硬闖,只對著侍從吩咐:“告訴你們家大人,明日來找我,我有要事與他商量。”
“遵命,圣女。”侍從連忙應下,看著燼瑤轉身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抹黑色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輕手輕腳地退到一旁,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響,生怕驚擾了屋內的人。
瀾川殿內燭火通明,白楓正低頭整理案上的卷宗,余光瞥見熟悉的玄色衣袍,抬頭便見庭云推門而入,連忙起身行禮,語氣里滿是驚訝:“主上,您怎么回來了?您不是和江姑娘在靈曜山查探圣靈劍碎片的下落嗎?”
庭云走到殿中,指尖輕輕抵著桌沿,聲音冷了幾分:“她去魔族了。”
“去魔族?”白楓手里的卷宗“啪”地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圓,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您是說……江姑娘一個人,去了魔族?!”他上前一步,又追問,“主上,您怎么不跟著她一同前往?魔族地界兇險,她一個圣法師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庭云垂眸,眼底掠過一絲復雜,“我察覺她神色不對,便編了個‘殿中有事需處理’的理由先回瀾川殿,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沒想到她竟瞞著所有人,獨自去了魔域。”
白楓撓了撓頭,撿起地上的卷宗,語氣里帶了點無奈:“江姑娘能做什么,自然是為了找圣靈劍碎片。只是我以前只覺得她性子執拗,沒發現她膽子這么大,居然敢一個人闖魔族。”
“白楓,你派些人手,稍微盯著她的下落。”庭云抬眼,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沉穩,只是指尖卻不自覺地攥緊了。
他心里卻在翻涌:幸好之前與她簽訂了海神契約,只要江惜出現危險,他便能立刻感應到,屆時無論多遠都能趕去救她。可是……為什么要去救她?她明明知道魔族有多危險,卻連自己的計劃都不肯透露半分,獨自莽撞行事——想到這里,庭云的眉峰微微蹙起,心底竟莫名竄起一絲怒意,連帶著語氣都冷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