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攥著袖角站在巷口老槐樹下，指尖把布料揉出幾道淺痕——距離上周與燼風約定的時辰已過兩刻，青石板路只余風卷落葉的沙沙聲，連過往行人都少見。她踮腳望了望巷尾，眉尖悄悄蹙起，心里那點不安像藤蔓似的往上冒：他不會真忘了？還是……故意騙我來這？

可轉念又想起一周前，他靠在破廟的木柱上，指尖轉著枚黑玉棋子，說“七日后辰時，老槐樹下見”時，眼底難得沒了平日的散漫，反倒透著點認真。她又把那點疑慮按下去，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小聲給自己打氣：再等等。

“小圣法師，我們又見面了。”

熟悉的嗓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江惜猛地轉身，就見燼風斜倚在槐樹粗糙的樹干旁，玄色衣袍被風掀起一角，手里捏著串青灰色的珠子。他指尖一抬，將手串遞到她面前，語氣聽不出情緒：“給，送你的見面禮。”

江惜盯著那串泛著溫潤光澤的“塵隱串”，眉頭擰得更緊，眼底滿是疑惑。她往后退了半步，語氣帶著幾分警惕：“這是什么？”在她印象里，燼風向來是隨性散漫的性子，別說主動送禮物，就連正經說話都少，怎么會突然這般反常？

“戴上它，能掩蓋你身上的圣法師氣息。”燼風指尖捏著串繩晃了晃，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不要就算了。”

這話剛落，江惜立刻上前一步，伸手將手串接了過來，指尖觸到冰涼的珠子時，動作都快了幾分。她飛快地繞到手腕上，還特意拽了拽串繩確認戴牢，抬眼時眼底已沒了方才的警惕，：“送出去的禮物豈有收回的道理？我收下了。”

燼風看著她那副生怕被要回去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眼底卻沒多少溫度：“居然真的只有你一個人。”他往前走了兩步，與她并肩站在巷口，語氣帶了點探究，“說說看，你是怎么說服你的那些朋友的？”

江惜聽見這話，耳尖微微發燙，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抬手攏了攏衣領，語氣有些生硬：“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她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總之你別問了，現在可以出發了吧？”——她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偷偷溜出來的。

“好，走吧。”燼風沒再追問，只是淡淡應了聲。他向來不喜歡探究別人的私事，對方不愿說，他也不會多問第二句。

兩人沿著石板路往前走，江惜的目光始終在周圍掃來掃去，一會兒盯著墻角的陰影，一會兒又警惕地看向身后，連腳步都放得很輕，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法器上。

“跟我走一起，你不用這么提心吊膽的。”燼風瞥見她緊繃的側臉，語氣帶著點不以為意。

江惜聽見這話，腳步頓了頓，眼底掠過一絲復雜。她輕輕咬了咬下唇，小聲反駁：“我又不是魔族……”她沒辦法像燼風那樣，對魔族地界的危險習以為常，更沒法像他一樣，理所當然地踏入這片對圣法師而言處處是隱患的地方。

江惜攥著帕子擦了擦額角薄汗，腳步漸漸慢下來，見燼風仍走得平穩，才猶豫著開口，語氣里帶著點試探：“走了這么久，你不累嗎？要不……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話落時她還悄悄抬眼瞄他，怕自己這點體力跟不上，反倒被他笑話。

燼風腳步頓住，低頭看了眼她泛紅的耳尖和微喘的模樣——他常年在魔域奔波，這點路程本不算什么，卻還是順著她的話，故意放緩了呼吸，抬手揉了揉眉心，語氣里添了幾分刻意的倦意：“確實有點乏了，那就歇會兒。”說著便尋了塊干凈的青石坐下，后背輕輕抵著樹干，裝出一副需要緩勁的樣子。

江惜見他配合，眼睛亮了亮，連忙從隨身的布包里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打開，里面是兩塊泛著麥香的桂花糕，糕點上還嵌著幾顆碎糖粒。她捏起一塊遞到燼風面前，指尖微微蜷著，語氣帶了點不確定：“你等一下，這是我從靈曜山里帶來的糕點，你要不嘗嘗？”話剛說完又想起什么，眉頭輕輕蹙了下，補充道，“或許……你們魔族吃不慣這種甜口的食物？”

燼風垂眸看了眼那塊遞到眼前的糕點，桂花的清香混著糖味飄過來，他只淡淡掃了江惜一眼，聲音沒什么起伏：“不用了，我不餓。”說完便往后靠了靠，干脆閉上雙眼，指尖隨意搭在膝頭，顯然是打算簡單歇會兒，沒再想搭話的意思。

江惜手僵了僵，只好把糕點收回來，自己咬了一小口。甜軟的口感在舌尖化開，她卻沒什么胃口，嚼著糕點，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不知道師兄有沒有發現我離開了？她臨行前特意把字條壓在桌上的琉璃盞下，字跡寫得工工整整，師兄晨起整理桌面，應該會看見的吧？她又咬了一大口糕點，腮幫鼓鼓的，心里卻越想越堅定：等我拿到第三塊圣法師碎片，證明自己能獨當一面，他就沒有理由再責備我擅自行動了。

燼風睜開眼時，眼底的倦意已散得干凈，他抬手拍了拍衣擺上的草屑，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平淡：“休息好了？繼續上路吧。”

江惜剛把油紙包疊好塞進布包，聽見這話立刻應聲，手忙腳亂地站起身，快步跟在他身后，連落在袖口的碎糖粒都沒顧上拂去。

兩人走了沒幾步，燼風突然停住，指尖微動，掌心便多了件玄色斗篷——布料泛著暗紋，邊緣縫著細密的黑絨，一看就不是凡物。他遞過去時語氣沒什么起伏：“給，戴上。”

這次江惜沒多問，雙手接過斗篷，指尖觸到微涼的布料時，動作格外快，迅速將斗篷裹在身上，連兜帽都仔細拉好，只露出小半張下巴。燼風瞥見她這副謹慎的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那抹笑意快得像錯覺，轉瞬就消失了。

下一秒，一道黑色身影驟然從樹后掠出，穩穩落在燼風面前。江惜心里一緊，透過兜帽的縫隙偷偷打量，看清來人面容時，指尖瞬間攥緊了斗篷——是燼瑤，她上次在魔域邊界見過一面，對方身上的魔族氣息凌厲得很。她連忙把頭埋得更低，連呼吸都放輕了些，生怕被認出來。

“燼風，這幾日你都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燼瑤的聲音帶著點嗔怪，目光在燼風身上轉了圈，很快就注意到他身邊裹得嚴實的江惜，眉頭微挑，語氣里多了幾分探究，“這位是……”

“我的手下。”燼風語氣平淡，眼神都沒晃一下，仿佛說的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她不會說話，你想問什么，我回答你就是。”

江惜在一旁僵著身子，連指尖都不敢動，乖乖扮演著“不會說話”的角色，只偶爾用余光偷瞄兩人的神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沒什么想問她的。”燼瑤顯然沒懷疑，只是語氣更沉了些，帶著點不滿，“你還沒回答我，這幾日到底去了哪里？”

燼風見狀，只好放緩了語氣，聲音里添了點敷衍的溫和：“我這幾日去人族逛了逛，看看那邊的動靜。”

“你去了人族？”燼瑤眼睛一亮，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帶著點委屈，“怎么不叫我一起去？我也想看看人族的熱鬧。”

“下次一定叫上你。”燼風抬手按了按眉心，故意裝出幾分疲憊，“只是我現在有點累了，要回住處歇著，下次再陪你細說。”

燼瑤盯著他看了幾秒，見他神色確實不像作假，才沒再追問，側身讓開了路：“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等走出老遠，確認燼瑤沒跟上來，江惜才敢把兜帽往下拉了點，露出雙帶著慶幸的眼睛：“多虧了你的斗篷，不然我剛才差點就被發現了！”話落又想起什么，她湊上前兩步，眼底滿是八卦的光，連聲音都放輕了些，“對了，你和燼瑤是什么關系啊？你們的名字這么像，可看你們剛才的交談……你們不會是情侶吧？”

“你想多了。”燼風視線掠過江惜遞來的斗篷，沒立刻去接，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仿佛剛才那番八卦猜測，連讓他多解釋一句的價值都沒有。

江惜捏著斗篷的指尖微微蜷了蜷，見他沒接，也沒再硬遞，只順勢把話題拉回來，語氣里帶著點無措：“那……斗篷還你。只是我今晚住在哪里？”在這陌生的魔族地界，她連個能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話落時還悄悄抬眼瞄他，怕他嫌自己麻煩。

“為了不被人發現，你就住在我這里。”燼風這才伸手接過斗篷，指尖觸到布料時，動作輕得沒什么聲響，他隨手將斗篷搭在一旁的木椅上，抬手指了指里間，“旁邊有張小床，尺寸雖小，應該夠你睡了。”頓了頓，他看向江惜，語氣添了點嚴肅：“我對你睡覺只有一個要求——保持絕對安靜。”

江惜連忙點頭，可心里那點不自在卻沒散——要和一個魔族男子共處一室，她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她快步走到那張鋪著粗布被褥的小床前，雙手扶住床沿，使勁將床往遠離主床的方向挪了挪，直到兩張床隔出近十步的距離，看著那道明顯的空隙，才悄悄松了口氣，心里的局促也淡了些。

“放心，我睡相很好的。”她轉過身，對著燼風認真保證，眼底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討好，“夜里絕不會翻身弄出聲響，更不會吵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