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四人小分隊，終究還是只剩下我們三個了……”江惜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衣角，聲音輕得像被風一吹就散，尾音里裹著藏不住的失落。她頓了頓，又猛地抬起頭，眼底那點黯淡卻很快被強撐起來的明亮蓋過，“不過沒關系！圣姑娘只是去守護圣城了，又不是真的退出我們隊伍，等她完成任務，肯定還會回來和我們匯合的?！?

這番話像是說給身邊人聽，又更像在給自己打氣，她說著，還用力點了點頭，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徹底相信。可話音落下時，肩膀還是不自覺地垮了幾分，指尖的力道也松了，最后只是掖了掖被角，沒再多說一個字，便側身躺下，背影在昏昏的燭火里顯得格外單薄。

誰都記得，昨天的江惜還不是這樣。那時她攥著庭云的衣袖，眉頭擰得緊緊的，語氣里滿是急切：“庭云，我們得盡快動身去魔族尋找第三塊碎片才行，再拖下去說不定會出變故！”

可今天，她卻絕口不提去魔族的事。哪怕庭云故意繞到相關的話題上，她也只是笑著打岔，眼神卻總不自覺地飄向窗外，像是在掩飾什么。

“明明連一點謊都不會撒，還偏要裝作這么鎮定?！蓖ピ仆Х块g漸漸暗下去的燭火，想起早上她強裝輕松時，指尖悄悄攥緊又松開的小動作，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那笑容里帶著幾分無奈，又藏著幾分了然。

“罷了，明日再去找她也不遲?！蓖ピ戚p輕嘆了口氣，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至少今晚，先讓她好好藏一藏內心的事。

晨光剛漫過院角的石階，庭云便已站在江惜的房門前。他指尖頓在門板上方片刻，才輕輕落下，三聲叩門聲不重，卻在清晨的安靜里格外清晰：“醒了嗎？”

屋里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接著傳來江惜帶著剛睡醒的軟糯鼻音，像裹了層暖意：“來了來了，等一下。”那聲音還沾著幾分迷糊，聽著就知道人還沒完全清醒。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江惜穿著寬松的外衫，長發隨意地用發帶松松束在腦后，幾縷碎發貼在頰邊。她一手揉著惺忪的眼睛，另一只手還下意識地揪著衣角，眼底帶著淡淡的青影，顯然是昨晚沒睡安穩。見著門外的庭云，她眨了眨眼，聲音依舊軟乎乎的：“庭云？你這是找我有什么事嗎？”

庭云原本到了嘴邊的“關于去魔族的事”，在看見她這副還沒徹底醒透的模樣時，忽然就咽了回去。他目光掃過她揉得發紅的眼尾，喉結動了動，語氣放得溫和：“沒什么，喊你去吃早飯而已。廚房剛熱好的粥，再晚就涼了?！?

江惜聞言，眼里瞬間亮了點，也不揉眼睛了，只是順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露出個淺淺的笑：“哦，那我們一起去吧?！闭f著便側身讓開了門，腳步還有些慢悠悠的，像只剛醒的小獸，帶著沒褪盡的慵懶。

江惜捏著粥碗邊緣，瞥見桌邊空著的座位，忽然彎起嘴角，沖庭云晃了晃腦袋：“還以為我會是最后一個，你看，師兄這不還沒來？”話音剛落，門外就卷進一陣清風，伴著熟悉的腳步聲。

“誰說我是最后一個了？”清風推門而入，手里拎著個油紙包，熱氣透過紙縫往上冒，他揚了揚手，眼底藏著點笑意，“我手里可是剛從巷口鋪子買來的新鮮熱乎包子，我看某人是不想品嘗了。”

“師兄！我要吃！”江惜眼睛瞬間亮了，立馬放下粥碗，伸手就去奪那油紙包，指尖都帶著急不可耐的勁兒。清風早料到她這反應，順勢把包子遞了過去，看著她迫不及待拆開油紙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江惜咬了口蓬松的肉包，嘴里還塞著餡料，忽然想起什么，含糊地問道：“對了師兄，圣姑娘昨日已經出發去圣城了，她臨走時還跟我告了別，你們都知曉嗎？”

“嗯。”清風拿起桌上的茶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聲音淡了些，“她給我留了一封信，昨晚我回住處時在桌上發現了?！?

“我也一樣。”庭云說。

江惜見他這模樣，立馬放下包子，湊過去眨了眨眼，故意打趣：“師兄，你不會……是想圣姑娘了吧？”

“胡說什么？”清風手一頓，耳尖幾不可察地紅了點，連忙別開眼，語氣帶著幾分故作強硬的否認，還伸手敲了下江惜的額頭，“吃你的包子，少管這些有的沒的。”

清風咬了口包子，目光掃過兩人，忽然將話題轉到正事上，語氣也沉了幾分：“關于去魔族尋找第三塊圣靈劍碎片的事，你們都計劃的如何了？”

這話一出，江惜捏著包子的手猛地頓了下，嘴里的咀嚼動作也慢了半拍。她悄悄抬眼，視線先落在桌角，又飛快地往庭云那邊瞥了一眼，睫毛輕輕顫動著，像只怕被抓包的小獸，連呼吸都放輕了些——分明是還沒從昨日的回避里緩過來，生怕庭云拆穿她刻意不提此事的心思。

等了片刻沒聽見庭云開口，江惜才清了清嗓子，聲音放得軟乎乎的，帶著點刻意的順從：“再等等吧，師兄。畢竟魔族這么危險，咱們冒冒失失去了容易出岔子，還是該聽庭云的——從長計議才好。”她說著，還悄悄往庭云那邊挪了挪，像是想借著“聽他的”這話，把話題重心從自己身上移開。

庭云將江惜那點小心思看得通透——但他沒點破，只是指尖摩挲著溫熱的粥碗邊緣，安靜地聽著她找借口。

“庭云，你怎么想？怎么一句話也不說？”見清風沒再追問，江惜反倒先沉不住氣，抬頭看向他，眼神里帶著點試探的慌。

庭云抬眼，目光掠過她微蹙的眉，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比平日沉了些：“瀾川殿最近也發生了一點事，我明日就要回去，所以方才一直在思考，該怎么同你們告別。”這話像是在心里盤桓了許久，說出來時還帶著幾分斟酌后的輕緩。

“你是說……你也要走？”江惜手里的包子“啪嗒”一聲落在碟子里，她猛地抬頭，眼里的迷茫瞬間被震驚取代，方才還帶著點慵懶的神態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聲音都微微發顫。

清風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很快恢復了平靜，只是語氣里也添了幾分無奈：“既然你也有事需要回去，我們也就不留你了。正事要緊，待日后事情了了，再聚也不遲?！?

江惜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昨天圣姑娘剛走，今天庭云也要離開，原本熱熱鬧鬧的四人小分隊，眨眼間就只剩她和師兄兩人。她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里反應過來，就見庭云站起身，聲音放得溫和：“我先回去收拾行李，晚些再過來和你們細說?！闭f完，便轉身出了門，只留下江惜坐在原地，盯著碟子里的包子，眼神慢慢失了神。

庭云剛走出院門，身后就傳來江惜急促的腳步聲。她追上來時發絲微亂，手里還攥著塊沒吃完的糕點，仰頭望著他，眼神里滿是認真：“庭云！待你完成所有事，一定要來靈曜山找我們。”

庭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晨光落在她眼底，映出一點亮，他喉結輕輕動了動，最終只應了一個字，卻格外清晰：“嗯?！?

江惜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想問他去瀾川殿究竟要做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庭云素來沉穩，若真是要緊事，他定會主動說。只是心里像被掏走了一塊似的，空落落的，連手里的糕點都沒了滋味。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江惜就攥著特意溫好的粥，匆匆往庭云的住處跑。可推開門時，屋里只?？帐幨幍淖酪危采系谋蝗殳B得整整齊齊，連一點他住過的痕跡都快淡了。

她站在門口，指尖的粥碗還帶著溫度，心里卻一點點涼下去。風從窗縫里吹進來，掀起桌角的一張空紙，她才輕輕開口，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他……很早就離開了嗎？”問完，又沒人回答，只有空蕩蕩的屋子，映著她孤零零的身影。

暮色漫進靈曜山的庭院時，江惜正坐在石階上，指尖無意識地劃著石縫里的青苔。離和燼風約定的日子只剩最后一天，她望著天邊漸沉的云霞，聲音輕得像嘆息：“就是明日了……可我該怎么告訴師兄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擔心。要不……還是別告訴他了，等我辦完事情回來再說。”

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清風手里拎著兩盞熱茶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你怎么一個人呆坐在這里？臉色這么沉，是在……想庭云？”

“什么呀，沒有！”江惜猛地回過神，耳尖微微發燙，連忙擺了擺手，眼神也飄向一邊，“我就是在想些別的事，跟庭云沒關系。”話雖這么說，心里卻忍不住跟著泛起嘀咕——是啊，都過去這么久了，庭云在瀾川殿的事辦完了嗎？圣姑娘在圣城又過得好不好？這些念頭像藤蔓似的纏上來，讓她心里又添了幾分牽掛。

她趕緊岔開話題，看向清風：“師兄，那你呢？最近在靈曜山有何打算？總不能一直待著吧？”

清風將一杯熱茶遞到她手里，指尖碰了碰杯壁的溫度，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堅定：“打算？沒什么特別的打算。如今我們人手不全，去魔族的事也急不得，繼續增進自己的實力才最要緊——萬一以后你們需要幫忙，我還能保護你們?！?

“那師兄，你努力練習，我先回去了。”江惜向清風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