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初春，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但陽光已有了幾分暖意。清晨的江風帶著濕潤的氣息，穿過敞開的落地窗，拂動著輕紗窗簾。陽光斜斜地灑進公寓，在光潔的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薄荷清香和咖啡的醇香。

楊瑾站在開放式的廚房吧臺前，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骨瓷杯，正慢悠悠地往里面倒著剛煮好的手沖咖啡。深褐色的液體注入杯中，熱氣裊裊升起，帶著花果香的微酸氣息彌漫開來。他的動作從容不迫，眼神平靜。

陽臺的玻璃門開著。林薇穿著一身淺灰色的瑜伽服，正背對著客廳，在鋪開的紫色瑜伽墊上做著一組舒緩的拜日式。她的動作流暢而穩定，手臂伸展時，肩胛骨的線條清晰優美，身體在晨光中劃出柔韌的弧線。陽光勾勒著她專注的側臉，幾縷碎發垂在頰邊，隨著呼吸輕輕拂動。她的神情寧靜，帶著一種由內而外的舒展感，與幾個月前那個被恐懼和疲憊籠罩的她判若兩人。

楊瑾端著咖啡杯，走到陽臺門邊，倚著門框，安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靜靜地欣賞著這幅充滿生命力的畫面。江風拂過，帶來遠處江面輪船悠長的汽笛聲。

林薇做完最后一個體式，緩緩收回動作，雙手合十于胸前，深深呼吸。她睜開眼，轉過頭，正好對上楊瑾的目光。陽光落進她清澈的眼底，漾開溫柔的笑意。

“早。”她的聲音帶著運動后的微喘，清亮悅耳。

“早。”楊瑾遞上咖啡杯，“剛沖的。”

“謝謝。”林薇接過，溫熱的杯壁熨帖著掌心。她低頭聞了聞，滿足地瞇起眼，“好香。”

她走到陽臺的藤編小桌旁坐下，小口啜飲著咖啡。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驅散了晨練后的微涼。桌上，那盆從亭子間帶來的薄荷已經長得郁郁蔥蔥，翠綠的葉片在晨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涼氣息。旁邊還有幾盆新添的多肉和一小盆剛冒出嫩芽的迷迭香。

“薄荷長得真好。”林薇伸手輕輕撫過一片嫩葉，“比在亭子間的時候精神多了。”

“嗯，陽光好。”楊瑾在她對面坐下，也端起自己的咖啡杯。

“昨晚睡得好嗎？”林薇問，語氣自然得像問天氣。

“挺好。”楊瑾點頭。自從林薇搬進這間江景公寓（正式退掉了弄堂小屋），那張寬敞的雙人床上，她的氣息和體溫，成了最安心的陪伴。噩夢和驚醒，似乎都隨著舊居的霉味一起消散了。

“我也是。”林薇唇角彎起，“一覺到天亮。好久……沒睡得這么踏實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和滿足。

兩人安靜地喝著咖啡，望著窗外。黃浦江在晨光下波光粼粼，像一條流動的銀帶。對岸的城市輪廓清晰可見，高樓林立，充滿了生機。江面上，早班的渡輪緩緩駛過，拖出一道長長的白色水痕。幾只水鳥在江面上盤旋，發出清脆的鳴叫。

沒有過多的言語。陽光、咖啡、江景、微風，還有身邊人沉靜的存在感，已經足夠填滿這個清晨。

“今天有什么安排？”林薇放下空了的咖啡杯，問道。

“上午去趟靜湖，看看魚情。”楊瑾說，“下午……可能去趟花市？陽臺角落那盆迷迭香好像有點蔫。”

“好啊，一起去。”林薇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身姿舒展，“我上午有兩節私教課，中午回來。下午陪你逛花市。”

“嗯。”楊瑾應道。

林薇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牛奶和麥片，開始準備簡單的早餐。動作熟練自然，像在這個空間里生活了很久。她穿著瑜伽服的身影在晨光里忙碌，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充滿了生活氣息。

楊瑾走進書房（客廳隔出的小角落），打開電腦，查看郵件。系統面板在意識里安靜懸浮：【累積資金：455，000.00 RMB】。數字平穩跳動，像無聲的背景音。他處理了幾封無關緊要的訂閱郵件，然后點開一個關于本地植物展的線上邀請函，瀏覽起來。

廚房里傳來碗碟輕碰的聲響和牛奶倒入麥片碗的“嘩啦”聲。很快，林薇端著兩個碗走出來，放在小餐桌上。

“吃飯了。”她招呼道。

“好。”楊瑾合上電腦，起身走過去。

早餐很簡單：牛奶麥片粥，配著切好的蘋果和香蕉片。兩人相對而坐，安靜地吃著。陽光透過落地窗，將餐桌一角照得明亮溫暖。

“下午去花市，想買點什么？”林薇用小勺攪動著碗里的麥片，問道。

“看看有沒有好養的小型開花植物？”楊瑾想了想，“陽臺陽光足，可以添點顏色。”

“嗯，風鈴草或者角堇？花期長，顏色也多。”林薇建議道，“或者……再買盆薄荷？這盆長得這么好，可以分株了。”

“行。”楊瑾點頭。

“對了，”林薇想起什么，“昨天路過樓下便利店，看到新上了你喜歡的那個牌子的烏龍茶，待會回來買兩瓶？”

“好。”楊瑾應道。

簡單的對話，瑣碎的日常。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沒有刻骨銘心的表白。有的只是這種浸潤在生活點滴里的默契與關懷。知道對方喜歡什么，習慣什么，需要什么。像兩股溪流，自然而然地交匯，無聲地滋養著彼此。

吃完早餐，林薇收拾碗碟。楊瑾走到陽臺，拿起小噴壺，給薄荷和迷迭香噴水。細密的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林薇洗好碗，擦干手，走到楊瑾身邊。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靠在他身側，頭微微倚著他的肩膀，看著水霧中晶瑩的葉片。

楊瑾的動作沒有停頓，只是微微側頭，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發絲間帶著陽光和薄荷的清新氣息。

江風溫柔地拂過，帶著濕潤的涼意。

陽光灑滿整個陽臺，暖洋洋的。

兩只空了的咖啡杯，靜靜地立在藤編小桌上，杯底殘留著深褐色的印記。

意識里，面板上的數字安靜地跳動著：【累積資金：455，015.00 RMB】。

小巢已成。

情意，

就在這無聲的晨光里，

兩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