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霧，將裴府的青瓦染成金紅色。林薇將最后一包草藥塞進行囊，指尖撫過藥鋤上的銅環——這是她特意從藥圃帶來的，或許在瘴氣谷能派上用場。

“都準備好了？”裴九郎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穿著便于行走的短打，腰間佩劍泛著冷光，“嶺南濕熱，我讓人備了艾草和雄黃。”

林薇接過他遞來的油紙包，指尖相觸時兩人都微微一縮，像觸電般彈開。她低頭輕笑：“沒想到你還懂這些。”

“家父曾在嶺南任職三年。”裴九郎的聲音低沉下去，“小時候聽他說過瘴氣谷的兇險，毒蛇瘴氣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

“是什么？”林薇追問。

他卻搖了搖頭：“到了便知。”

馬車駛出長安城時，林薇掀起車簾回望。巍峨的城墻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她忽然想起穿越那天看到的朱雀門，恍如隔世。

“在想什么？”裴九郎遞來一塊桂花糕。

“在想，若能平安回來，定要去曲江池看一次花燈。”林薇咬了口糕點，甜香在舌尖蔓延。

裴九郎看著她嘴角的碎屑，伸手替她拂去：“一言為定。”

他的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林薇的臉頰瞬間發燙，連忙轉頭看向窗外。官道兩旁的柳樹抽出新芽，偶有孩童追著馬車奔跑，清脆的笑聲灑滿一路。

行至第三日，馬車在渡口停下。渡船搖晃著駛離岸邊，林薇扶著船舷眺望，江水如碧帶蜿蜒向遠方，對岸的青山籠罩在煙雨之中。

“過了這片江，便是嶺南地界了。”裴九郎站在她身側，“從今日起，我們得改走山路。”

山路崎嶇難行，林薇的裙擺很快便沾滿泥污。護衛想要攙扶，卻被她擺手拒絕：“我自己能走。”前世在醫學院野外實習時，比這更難走的路她都踏過。

裴九郎看在眼里，默默放慢腳步與她并肩而行。夕陽西下時，他們在山坳里的破廟落腳。護衛生火做飯時，他拿出傷藥遞給林薇：“腳踝腫了。”

林薇這才發現右腳早已紅腫，剛才只顧著趕路竟沒察覺。她接過藥瓶正要涂抹，卻被裴九郎按住手。

“我來吧。”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褪去她的鞋襪，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她冰涼的腳踝，輕柔地涂抹著藥膏。

篝火噼啪作響，映得兩人臉頰通紅。林薇望著他專注的側臉，心跳如擂鼓，連忙別過視線看向遠處的山林。

“這里的樹好奇怪。”她指著一棵開滿白色小花的灌木轉移話題，“葉子背面有絨毛，花瓣邊緣是鋸齒狀。”

裴九郎抬頭望去，臉色微變：“離它遠點，這是斷腸草。”

“斷腸草？”林薇一驚，“就是《本草綱目》里記載的劇毒植物？”

“正是。”他站起身，“嶺南多毒草，若是辨認不清，千萬別碰。”

夜幕降臨時，破廟外傳來奇怪的響動。護衛握緊腰間的刀：“九郎，像是有野獸。”

裴九郎示意眾人熄滅篝火，自己則提著劍守在門口。黑暗中，幾雙幽綠的眼睛在廟外閃爍，伴隨著低沉的嘶吼。

“是狼群。”林薇壓低聲音，從行囊里掏出硫磺粉，“撒在門口，它們怕這個。”

護衛依言照做，狼群果然遲疑著不敢靠近。可就在眾人稍松口氣時，一聲凄厲的狼嚎劃破夜空，群狼突然發狂般撲了上來。

“小心！”裴九郎揮劍砍向領頭的公狼，劍鋒與狼爪碰撞出火花。護衛們也紛紛拔刀迎戰，破廟內外頓時一片混戰。

林薇縮在角落，看著裴九郎在狼群中穿梭，月光照亮他染血的衣袖，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忽然想起行囊里的麻醉劑——那是用曼陀羅和乙醚自制的，本是以防萬一，此刻卻成了救命稻草。

她咬開瓷瓶塞子，趁著一頭惡狼撲向裴九郎的間隙，將藥劑潑向狼的眼睛。惡狼慘叫著后退，裴九郎趁機一劍刺穿它的喉嚨。

“好辦法！”他朝林薇投來贊許的目光，隨即又投入戰斗。

半個時辰后，狼群終于潰散。護衛們大多帶傷，裴九郎的手臂也被狼爪劃破，鮮血浸透了衣袖。

“快讓我看看！”林薇連忙拿出止血粉，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都說了要小心，怎么還傷著了？”

她的語氣帶著嗔怪，指尖卻因擔心而微微顫抖。裴九郎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有你在，真好。”

林薇的身體僵住，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與皂角香，心中的慌亂漸漸被暖意取代。她抬手，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破廟外，月光如水，映照著相擁的兩人。護衛們識趣地轉過身，篝火重新燃起，噼啪聲中，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