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這樣，沈絳有些頭痛。

這裝的也太刻意。

但看著他的樣子，反正都要攻略，沈絳的心還是軟了下來。

算了，跟個小孩子計較什么。

“別動啊。”

她蹙眉，轉身快步走向內室，“我去拿藥箱。”

很快，沈絳提著一個小藥箱過來。

她示意沈翎坐到軟榻上，自己則搬了個凳子坐在他對面。

打開藥箱，取出棉布、金瘡藥和細棉布條。

“手伸過來。”

沈翎乖乖地將受傷的手指伸到她面前。

傷口不淺，皮肉翻卷，還在不斷滲血。

沈絳先用干凈的棉布小心地吸去傷口周圍的血跡，動作輕柔。

她能感覺到沈翎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鎖在她臉上。

這讓她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發熱，只能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傷口上。

她小心地撒上金瘡藥粉，藥粉接觸傷口的瞬間，沈翎的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氣。

“疼？”沈絳抬頭看向他。

沈翎捕捉到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關切，心中狂喜。

面上卻瞬間切換回那副痛楚的表情，皺緊了眉頭。

“沒……沒有。”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沈絳被他這模樣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看著他指尖的傷口，又看看他那表情。

鬼使神差地。

她低下頭，對著他的指尖，吹了吹氣。

沈翎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絳低垂的眉眼。

他幾乎控制不住地，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露出一個逞意味的笑容。

然而，就在沈絳抬起頭詢問的瞬間——

沈翎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好多了……謝謝阿姐。”

包扎完畢，沈絳打了個結。

“好了，這幾日傷口別碰水。”她叮囑道。

沈翎看著自己手指上那個布結，又看看沈絳近在咫尺的臉，心中滿足。

“我……記住了。謝謝阿姐。”

“阿姐早些休息。”

直到沈翎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沈絳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自那夜沈翎離開后，沈絳這邊便陷入了一種表面的平靜，實則暗流洶涌。

沈徐安似乎真的被沈絳那天的委屈表演暫時安撫住了，并未再提禁足之事。

只是下令沈絳安分守己，無事不得出府。

但整個侯府的下人間，關于大小姐的流言卻卻悄然擴散。

沈絳對此心知肚明，定是孟纖云的手筆，卻懶得理會。

她將自己關在苑內，梳理思緒，為賞菊宴做最后的準備。

賞菊宴日。

天不亮，寂靜的府邸，開始有了動靜。

“手腳都麻利點，今日可是大日子。”

“西角門的花木趕緊搬進來，要最新鮮的！”

“后廚的菜買回來了沒有？新鮮的活魚、時令瓜果，一樣都不能少！”

……

天光，就在這喧囂中，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晨曦透過窗欞，在沈絳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睜開眼，眸中已無半分睡意。

絳雪苑外，人聲和腳步聲明顯多了起來，也更加嘈雜。

顯然，府上下為了這場賞菊宴，已全面動員起來。

沈絳起身，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

視野豁然開朗。

遠處的走廊，仆役們抬著開得正盛的菊花盆栽。

丫鬟們，正踩著梯子，在回廊檐下懸掛紅綢燈。

沈絳冷眼看著這一切繁忙的景象。

她轉身離開窗邊。

“春曉，夏蟬。”

“奴婢在。”兩個丫鬟立刻應聲。

“更衣。”

“是。”

半個時辰后。

沈絳在丫鬟的服侍下，更衣，梳理好發絲，將一支玉簪輕輕插入鬢邊。

接近晌午。

絲竹管弦之聲隱隱約約地從后花園方向傳來。

預示著賓客即將到來。

各色菊花爭奇斗艷。

這段時日，京苑隱約傳開了沈府夫人的言語。

而像這種婦人集聚的大場面，免不了的就是閑言碎語。

夫人小姐們三三兩兩聚在花徑間，綾羅錦繡，環佩叮當，言笑晏晏。

“……聽說了么？那些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閑話？”

一位婦人，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邊的同伴，聲音壓得極低。

目光卻狀似不經意地掃過遠處被幾位夫人簇擁著的孟纖云。

“說當年沈夫人生產時，產房里頭情形怪得很，端出來的血水盆子，顏色淡得都不像話呢。”

旁邊穿豆青比甲的夫人用扇子半掩住嘴。

“可不是！還有人說，孩子抱出來那會兒，哭聲倒是響亮，可身上干爽得……嘖嘖，可不像剛落地的娃娃。”

“噓——小聲些！”

另一位夫人緊張地瞥了眼孟纖云的方向

接著又說：“這要是真的……那如今這位沈二少爺，可真是……”

后面的話，意味深長。

孟纖云一身正紅，儀態萬方。

接著便有幾位夫人上來奉承。

她面上笑容得體，應對滴水不漏。

然而，一道身影出現在一旁的月亮門洞下。

沈絳踏著滿地碎金般的陽光步入花園。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被攫住。

她一身正紅。

那紅，并非俗艷，上好的云錦料子，在秋陽下流淌著光澤。

烏墨般的長發，斜插一支白玉的蓮簪。

可就是這般極簡，反而將那驚心動魄的艷色推到了極致。

整個人如同一株淬火的紅蓮。

短暫的靜默后，暗流涌動得更急。

“喲，這不是沈家大小姐么？”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戶部侍郎夫人王氏，她臉上堆著假笑迎了上去。

“瞧瞧這通身的氣派，真真是……天生麗質啊！難怪當年在那種地方，也能拔得頭籌當上花魁魁首呢！”

周圍的空氣驟然一凝。

不少夫人小姐用扇子掩住了唇。

沈絳被賣到舞坊，一路做到花魁，名聲大噪，而這對于體面的名門，便是莫大的恥辱。

眾人目光閃爍，等著看沈絳如何應對這當面的羞辱。

沈絳腳步未停，唇角甚至緩緩向上彎起弧度。

她徑直走到王夫人面前，微微歪了頭。

那雙清凌的眼眸里映著對方的臉。

“王夫人謬贊了。不過說到見識廣博，絳兒是萬萬不及夫人的。”

她頓了頓，眼波流轉，帶著一絲無辜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