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老爺您看阿絳受了這么大的委屈，要不這禁足……就……就免了吧？”

沈絳將計就計，順著孟纖云的話說。

而話說到這個份上，孟纖云也無可奈何。

“讓孩子好好歇息，養(yǎng)養(yǎng)身子，也……也免得外人說我們虧待孩子不是。”

“罷了罷了！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禁足……暫且算了，你先回去歇息著。”

沈絳緩緩收住眼淚。

“多謝父親，母親。”

一旁的沈翎看著這一幕，眉頭微皺，余光就在沈絳退出去的背影。

夜色如墨，沉沉地籠罩著沈府。

絳雪苑內(nèi)，只余一盞孤燈在窗欞上搖曳。

沈絳卸去釵環(huán)，只著素白中衣坐在臨窗的軟榻上。

她眉宇間凝著。

賞菊宴在即，孟纖云應(yīng)當還有后招，每一步都需謹慎。

窗戶無聲地開合，帶進一絲微涼的夜風。

頎長的胭脂紅身影落在室內(nèi)。

這種見面方式，沈絳看都不用看，定是蕭絕。

“阿絳。”

“賞菊宴，算是預(yù)備齊全了。”

他徑直走到榻邊，姿態(tài)閑適地倚著窗框，目光鎖住她。

沈絳微微頷首：“證據(jù)、人證，皆已就位。只待東風。”

“東風自會來，放心吧。”

蕭絕勾唇，笑意卻未達眼底。

“孟氏被拆穿，定會狗急跳墻，屆時，撕開她的假面。沈忠和浮萍，便是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絳正要開口接話，院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停在了她的房門外。

兩人瞬間警覺，交換了一個眼神。

蕭絕反應(yīng)極快，幾乎是同時。

他猛地俯身，一手撐在沈絳身側(cè)的榻沿，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

距離驟然拉近，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

“別動。”

沈絳的心猛地一跳，瞬間猜到了門外之人。

他壓低的聲音，響在沈絳耳邊，“門外是誰？沈翎？”

若是被沈翎看到蕭絕深夜在她房里，那簡直是火上澆油。

她下意識地就推開他：“你……”

“噓——”

蕭絕的氣息更近了些，貼著她的耳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激起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他的聲音低沉而蠱惑，帶著一絲惡劣的笑意。

“你弟弟對你那點心思，讓他徹底死心，難道不好嗎？省得日后麻煩。”

“蕭絕！”

沈絳又氣又急，低斥道，伸手想掐他腰間軟肉讓他吃痛放開。

就在這時——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寂靜。

“阿姐？”

門外傳來沈翎的聲音。

“我見你房內(nèi)燈還亮著，讓小廚房燉了碗安神的百合蓮子羹，給你送來。”

沈絳身體瞬間僵住。

蕭絕感受到她的緊繃，非但沒退，反而靠得更近，鼻尖幾乎要蹭到她的臉頰，唇角的弧度帶著看好戲的玩味。

室內(nèi)一片死寂，無人應(yīng)答。

門外的沈翎似乎猶豫了一下，隨即，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沈絳心頭一沉。

糟了，方才她竟忘了閂門！

房門被緩緩?fù)崎_一道縫隙，昏黃的燭光流淌出去，照亮了門外沈翎的身影。

他一身月白常服，手中端著一個碗。

然而，當他的目光看清室內(nèi)景象的瞬間——

周身仿佛凝固了。

從他站立的角度看去，蕭絕那身刺目的胭脂紅幾乎占據(jù)了視野。

兩人的身影在燭光下交疊，蕭絕微微側(cè)著頭。

那姿態(tài)……像是在低頭親吻她。

“哐當——！”

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驟然炸響！

沈翎手中的碗脫手而出，砸在地面上，溫熱的羹湯四濺，混著碎片狼藉。

他整個人僵立在門口，臉色瞬間褪盡血色。

沈絳只覺得頭皮發(fā)麻，猛地用力在蕭絕腰側(cè)狠狠一掐。

“嘶！”

蕭絕吃痛，悶哼一聲，終于松開了鉗制，直起身。

他臉上毫無被撞破的尷尬，反而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玩味，目光落在門口失魂落魄的沈翎身上。

室內(nèi)氣氛尷尬得幾乎令人窒息。

沈絳看著滿地狼藉和沈翎慘白的臉，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蕭絕卻已恢復(fù)了那副慵懶隨意的姿態(tài)。

他邁步走向門口，經(jīng)過沈翎身邊時，腳步微頓，眼斜睨著他：

“原來是弟弟來了。”

他刻意加重了“弟弟”二字，帶著一絲輕慢。

“深更半夜，倒是有心。不過……”

他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片和羹湯，輕笑一聲，“看來這碗羹湯，弟弟是沒福氣看你阿姐喝下了。”

沈絳呆在一邊，手足無措。

這兩人偏偏都是個性格瘋批的，可奈何這位蕭世子“久經(jīng)沙場”，而沈翎不過是“初入茅廬”，怎么能比得過。

他轉(zhuǎn)頭，目光又落在沈絳身上，瞬間又變得曖昧。

“阿絳，今日不便久留了。明日，本世子再來尋你。”

說完，他看也不看沈翎，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那身張揚的胭脂紅很快消失在院外的夜色里。

房間里只剩下沈絳和沈翎兩人。

沈翎依舊僵立在門口，低垂著頭，他緊緊攥著拳頭。

沈絳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走到他面前：“沈翎，你……”

她話未說完，沈翎猛地抬起頭，眼底翻涌著濃烈的情緒：

“阿姐。”

他直直地看著沈絳的眼睛。

“你我明明知曉，我不是孟氏所出。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血緣關(guān)系。”

“為什么你總是……總是不能嘗試著……喜歡我？哪怕一點點也好？”

他眼中的光破碎，帶著一絲卑微的祈求。

沈絳被他這直白的質(zhì)問震住了，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小孩前幾日，對她還是一副隱忍模樣，可現(xiàn)在怎么如此坦蕩？

“罷了……是我不該問。阿姐……早點休息吧。”

沈翎開口，小聲道。

他不再看沈絳，緩緩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

他伸手，將大塊的瓷片撿起。

沈絳看著他，心頭莫名一緊。

她想起原文中他最終的黑化結(jié)局，又看著他那破碎的樣子。

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現(xiàn)在就黑化。

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幫忙時——

“嘶……”

一聲痛呼傳來。

只見沈翎猛地縮回手，食指指尖赫然被碎瓷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鮮血瞬間涌出。

“你……沒事吧。”

沈絳上前。

沈翎抬起頭，看向沈絳，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委屈和。

像一只做錯了事又受了傷、可憐巴巴等待主人垂憐的小狗。

“無……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