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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離了圓安寺。

車廂內(nèi)，氣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鉛。

浮萍蜷縮在角落，而眼睛的紅腫還未消。

一旁，蕭絕閉目養(yǎng)神，可眉宇間卻凝著。

沈絳坐在浮萍身側(cè)，將一件披風(fēng)蓋在老婦人身上。

她沒有說話，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深秋景致。

“回到京城，您只需說出您所知道的真相，其余一切，有我……和世子。”

浮萍用力地點了點頭。

山雨欲來，風(fēng)已滿樓。

回到京苑，蕭絕便派人將沈絳送回府。

馬車在沈府大門前緩緩?fù)７€(wěn)。

車簾被掀起，沈絳扶著車廂邊緣，踏下車轅。

剛進(jìn)大門。

一個裹挾著濃郁脂粉香氣的絳紫色身影便帶著一陣風(fēng)似的從門內(nèi)迎了出來。

“哎呀！阿絳！你可算是回來了！”

人未至，聲先到。

孟纖云一身絳紫色衣裳，發(fā)髻高挽，涂著蔻丹的手便伸了過來，作勢要抓住沈絳的手臂。

沈絳不動聲色地側(cè)身半步，只微微頷首。

行了個禮：“母親安好。”

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半點情緒。

孟纖云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眼底飛快掠過一絲陰鷙。

“好孩子，快讓母親看看！哎喲喲，這……這可真是受苦了！我的兒啊！”

“母親這幾日是吃不下也睡不著，一顆心都揪著。你說你去玉泉寺祈福，怎地……怎地就鬧出了那般大的風(fēng)波？竟下了大牢。”

沈絳在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維持著那層薄冰般的平靜。

好一副情真意切、憂心忡忡。

這唱念做打的功夫，不去梨園登臺真是可惜了。

“母親多慮了。”

沈絳的聲音依舊清凌凌的，斷了孟纖云刻意營造的悲情氣氛。

“女兒此行雖有波折，但幸得佛祖庇佑，并未身陷囹圄。”

“不管怎么說，回來就好，瞧瞧這小臉，都清減了。快，快進(jìn)去。”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從門內(nèi)走出，對著孟纖云和沈絳躬身行禮。

“夫人，大小姐。老爺在靜暉堂，請大小姐即刻過去一趟。”

孟纖云臉上閃過一抹驚愕。

她轉(zhuǎn)過身，面向那管事，聲音帶著不滿。

“老爺要見，阿絳這才剛回府，車馬勞頓，老爺這是要折騰什么？有什么事不能等歇息好了再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了沈絳一眼。

沈絳將孟纖云這爐火純青的演技盡收眼底。

心中波瀾不驚，甚至覺得有些諷刺。

門口唱紅臉污她名聲，父親那頭唱白臉等著問罪。

沈絳看著她，隨后對著她微微屈膝

“母親息怒。父親召見，女兒不敢怠慢。這便去靜暉堂回話。”

靜暉堂。

沈絳端坐在一邊。

堂內(nèi)燈火通明。

沈徐安居中而坐，面沉似水，眉宇間擰著一個深深的川字，嘴角抿緊。

孟纖云坐在他下首。

沈翎則坐在另一側(cè)，位置離沈絳不遠(yuǎn)不近。

他穿著素凈的月白錦袍。

面容在跳躍的燭火下半明半暗，低垂著眼瞼，遮住了所有情緒，指尖卻無意識地蜷縮著。

“阿絳。”

孟纖云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你這次一去數(shù)日，你父親也是日夜懸心，唯恐你有個閃失。”

“可誰曾想……誰曾想竟傳來那樣的消息。”

接著，便傳來沈徐安的聲音。

“一個未出閣的侯府千金，金枝玉葉，傳揚(yáng)出去，我們沈府邸的清譽(yù)，還要不要了？你行事如此……如此不顧大局。”

孟纖云忙在一旁倒了水遞給他。

“老爺息怒，可顧著身子。”

沈徐安接過水，一口悶下。

沈徐安舒了幾口氣。

“從今日起，你給我好好待在絳雪苑，閉門思過。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直到……賞菊宴那日。”

“老爺。”

孟纖云立刻出聲，她站起身，走到沈徐安身邊，撫著他的背。

“您消消氣，阿絳她她到底還是個孩子啊！在外頭吃了那么大的苦頭。”

說著，她面露痛苦之色。

“那些流言蜚語，妾身聽著，心跟刀絞似的！您怎么還忍心罰她禁足呢？”

好演技，要是孟纖云能進(jìn)影視圈，起碼是個影后吧。

就在孟纖云話音落下，沈絳突然動了。

她方才還平靜無波的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情。

“母親……”

她喚了一聲，目光看向孟纖云。

“阿絳就知道，母親最是心疼我了。”

她這一出聲，孟纖云停止了輸出。

沈絳吸了吸鼻子。

“母親聽到那些流言蜚語，定是比阿絳自己還要難過百倍，如今見父親要罰我禁足，更是心疼得緊，舍不得女兒再受半點委屈，對不對？”

沈絳這番操作行云流水，感情真摯飽滿，直接把孟纖云給整懵了。

孟纖云神情瞬間凝固。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半晌沒能吐出一個字，只能愣愣地看著沈絳。

沈絳心中冷笑：不就是比誰更會演嗎？誰還沒點演技傍身了？

她立刻火力全開，進(jìn)入了“煽情模式”。

接著，她轉(zhuǎn)向沈徐安：

“父親……”她聲音微微發(fā)顫。

“女兒……女兒知道錯了。女兒在外十幾年，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受盡了世間的冷眼和疾苦……”

這些話重重敲在沈徐安的心上。

果然，沈徐安緊鎖的眉頭微微松動，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

“女兒日盼夜想，就盼著能回到家。”

沈絳的聲音哽咽。

“如今回來了，能在父親膝下盡孝，能在母親身邊。”

她再次看向孟纖云，眼神充滿感激。

“母親待我，如同親生。無微不至。阿絳都記著母親的恩情。”

這番話，把孟纖云架到了一個“慈愛嫡母”的高臺上。

孟纖云盯著沈絳那雙眼睛。

“連母親如此心疼女兒，見不得女兒受委屈……”

她的目光在孟纖云瞬間煞白的臉上掃過。

“難道……父親您……就真的忍心，再將女兒關(guān)進(jìn)那冰冷的院子里嗎？”

沈徐安也維持不住，眼神劇烈地掙扎起來。

“我……我……”沈徐安吞吞吐吐。

電光火石間，孟纖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