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息調回南城軍區心理服務中心，每天可以回家。

他把原來租的一居室退掉，行李只有一個行軍包。

沉傾莓把衣柜一半空出來，卻發現他的常服只有三套。

“你就這點東西？”

“還有你。”

他把人打橫抱起，轉了一圈，像驗收新家。

涂媽媽第一次主動登門。

她帶了一個絲絨盒子，里頭是一副翡翠耳環。

“小沉，上次阿姨說話不中聽，你別往心里去。這是小息姥姥留下的，給你。”

沉傾莓沒推辭，當場戴上。

涂媽媽看著她的耳垂，輕聲說：“以后孩子像你，好看。”

沉爸爸約涂息去釣魚。

一上午一條沒釣著，沉爸爸問：

“轉文職，收入降不少吧？”

“嗯，但陪傾莓的時間翻倍。”

“降多少？”

“一半。”

“那怎么養我姑娘？”

涂息把水桶倒扣，坐在上面：

“叔叔，我算了筆賬。

以后家里房貸我來、日常開銷我來、傾莓想報康復課程我來。

我少買兩雙靴子，她就能多買一條裙子。”

沉爸爸把空桶踢回水里：“行，通過。”

求婚預案 A、B、C！！！

1.預案 A：朗讀課現場

涂息計劃在朗讀班結業那天求婚。

結果疫情反復，活動取消。

2.預案 B：高鐵站

他想復刻當年她 100次朗讀的留言——

“第 101次朗讀，我在。”

當他捧著戒指單膝下跪，廣播突然響起：

“因疫情防控，本站暫停進站。”

人群四散，求婚失敗。

3.預案 C：樓道燈壞

2022年 7月 30日，沉傾莓生日。

小區突然停電，樓道一片黑。

她手機快沒電，只好借著打火機光上樓——

是那年她扔掉的 Zippo，被涂息修好了，燈芯換了新的。

走到七樓家門口，打火機“叮”一聲彈開。

火光里，涂息站在門口，腳邊一圈蠟燭，拼成“Marry me”。

他穿著軍裝常服，領口別著那枚樹脂封存的紙戒指。

沉傾莓捂住嘴。

“這一次，不是口香糖紙，是軍功章。”

他單膝下跪，戒指舉到她面前。

沉傾莓深呼吸，聲音啞卻穩：

“試用期通過，終身合同我簽。”

領證前體檢

婚檢窗口，護士問：“既往病史？”

沉傾莓答：“先天聲帶縮短，已手術。”

護士抬頭：“那能讀誓詞嗎？”

涂息搶答：“能，她聲音全世界最好聽。”

婚紗店，沉傾莓選了一件極簡緞面。

腰側有一道極細的刺繡——是兩株草莓藤。

她問店員：“可以改成玫瑰嗎？”

涂息說：“不用改，我喜歡草莓。”

“為什么？”

“因為你名字有莓，以后吵架我咬一口就能消氣。”

婚禮請帖是涂息親手做的：

封面是一幅手繪——

操場梧桐樹下，少年背著少女，風把口香糖紙戒指吹成一朵云。

內頁只有一句話：

“遲到七年的婚禮，余生請多關照。”

婚期前的小風浪：

原定戶外草坪，臺風預警。

改到酒店宴會廳，沉傾莓悶悶不樂。

涂息連夜帶她去現場，把宴會廳燈全部關掉，只開側幕一束追光。

“你看，像不像江堤的孔明燈？”

她笑：“那就這里。”

沉爸爸要寫發言稿，寫了三頁紙，全是“我女兒從小不容易”。

沉傾莓偷偷換成一張小卡片：

“爸，今天你負責帥，哭的事交給我。”

婚禮前一周，朗讀班的孩子們錄了一段視頻：

小女孩抱著話筒，奶聲奶氣：

“姐姐老師，祝你和小息叔叔，像小王子和玫瑰，永遠不分開。”

沉傾莓看完，哭濕了兩包紙巾。

婚禮前夜，涂息的房間，戰友給他辦單身派對，被涂息趕出去：

“明天我要帥帥地結婚，你們別害我熬夜。”

沉傾莓的房間，許俏、媽媽、外婆圍坐一圈。

外婆拿出一個紅綢包，里頭是一副金鐲子：

“當年你差點被送走，我就去打了一對鐲子，等你出嫁。”

沉傾莓戴上，鐲子叮當作響。

沉傾莓給涂息發微信：

【明天我可能會哭到說不出誓詞，你幫我讀？】

涂息回：

【不用，我準備了提詞器，就放在你睫毛上，你一眨眼，我就知道你下一句話。】

婚禮地點：南城·江堤草坪改酒店宴會廳

婚禮開場前化妝間里，沉傾莓攥著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口香糖紙，掌心里全是汗。

那是早上 7點，涂息托花童遞進來的——和 12年前那張紙戒指紋路一模一樣，只是背面多了一行小字：

“第 1步到第 100步我都走完了，最后 1步，等你抬腳。”

許俏幫她貼頭紗，笑她：“緊張什么，你不是早就答‘終身合同我簽’了嗎？”

沉傾莓用沙啞的嗓音回：“簽是簽了，可沒彩排過‘當眾哭到破音’怎么辦？”

外婆推門而入，手里拿著一張舊照片：17歲的涂息背著 16歲的沉傾莓，背景是操場梧桐。

外婆說：“別怕，今天你們只是換個地方，繼續把那場背完。”

宴會廳燈光暗下來，廳燈熄到只剩一條追光。

大門緩緩拉開，孩子們提著草莓形狀的小花籃，一路撒玫瑰花瓣。

花瓣是涂息提前三個月把玫瑰凍干、再一顆顆挑出來的，顏色從外圈到花心正好形成一個漸變的“莓”字。

沉爸爸牽著女兒，走在花瓣鋪成的“跑道”上——那是她高中跑 1500米的起點線，被原樣拓印到地毯。

沉爸爸在把女兒的手交給涂息前，突然轉身，對著全場說：

“我女兒練長跑，起跑總是最慢，但她一旦加速，沒人追得上。今天，我把終點線也交給你。”

全場笑，沉傾莓鼻尖一酸。

舞臺中央，涂息沒有拿稿。

他穿著筆挺軍裝，右手貼著褲縫，像匯報，又像致意。

燈光打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圈柔軟的影子。

“各位來賓，下午好。

我是涂息。今天，我想先完成一場遲到七年的點名。”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本 2010年開始的“日記”，封面已經卷邊。

“2010年 10月 15日，我在日記里寫：‘今天食堂雞腿太咸，下次給她帶鹵味。’

結果我鹵味沒帶來，卻把人弄丟了。

2016年 7月 29日，我寫了：‘我背得動她，也背得動她的難過。’

可我還是把她放在七樓樓梯口，自己回了部隊。

2018年 3月 30日，那一頁是空白——因為我寫不出‘分手’兩個字。”

他抬頭，看向對面穿婚紗的人。

“后來這本日記停了四年。

四年里，我去河邊撈過一枚打火機，沒撈到；

去高鐵站追過一個人，沒追上；

在 1200公里外，對著熄燈號練了 1460次‘早安’和‘晚安’。

我把所有想說的話壓縮成一條 30秒的呼吸音頻，放在她節目的第 101期。

她不知道，那條音頻錄了 97遍——因為前 96遍，我都哽咽到破音。”

全場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聲。

涂息深吸一口氣，繼續：

“我之所以讀提到以前的日記，是想告訴過去的自己：

余生所有軍功章、所有假期、所有呼吸，都只為一個人亮燈。

我把草坪搬進宴會廳，是因為臺風告訴我——

只要她在，哪里都是晴天。

我把玫瑰凍成草莓色，是想讓她知道——

我所有熱烈，都長在她的名字里。”

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拿出那枚樹脂封存的口香糖紙戒指，舉到眉心。

“沉傾莓，我遲到了七年，錯過了你 2555次早安、2555次晚安。

我不想再錯過你每一次咳嗽、每一次笑到破音、每一次跑 1500米時最后一圈的加速。

所以——”

他單膝下跪，聲音卻突然軟下來，像 17歲的少年：

“你愿意讓我用余生的每一次呼吸，補給你 2555次‘我愛你’嗎？”

沉傾莓沒等主持人提示，直接上前一步，把他拉起來。

她握著麥克風，嗓音沙啞卻一字一頓：

“我愿意。

但我只要 2554次——

因為第 2555次，換我先說。”

戒指盒打開，里面是兩枚對戒。

女戒是鉑金，內側刻著“TX?CQM”；

男戒是鈦鋼，內側刻著“CQM?TX”。

兩枚戒指的側面，各鑲了一顆極小的凍干玫瑰碎，正是當年花瓣鋪成的“莓”字邊角料。

證婚人是外婆。

她拄著拐杖上臺，先清了清嗓子，唱了一段昆曲《牡丹亭·驚夢》：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唱到“是哪處曾相見”，她朝涂息眨眨眼：“小伙子，我當年也是這么唱給外孫女聽的。”

婚禮致辭接力：

1.沉爸爸

“我閨女小時候說話不清，卻天天給我講笑話。

今天我把笑話本傳下去，女婿接好——以后她要哭，你先逗她笑，再讓她哭個夠。”

2.許俏

“作為紅娘事故第一現場目擊者，我宣布：以后他們吵架，我先罵涂息，再罵沉傾莓，最后給自己一巴掌——誰讓我當年亂起哄。”

3.朗讀班孩子

小女孩被抱上臺，奶聲奶氣：“姐姐老師，我今天可以叫你舅媽了嗎？”

全場大笑，沉傾莓淚崩。

樂隊前奏響起，是《后來》的鋼琴版。

涂息把麥克風遞給她：“跑調也唱，今天全場給你兜底。”

沉傾莓開口，前兩句果然走音，但第三句起，全場大合唱。

鏡頭掃過，外婆、父母、戰友、孩子們，一個都沒跑。

宴會廳燈忽然全滅。

天花板投出一段 30秒的視頻——

鏡頭從高空俯瞰，江堤草坪上，用玫瑰擺成巨大的“CQM?TX”。

無人機升空，玫瑰隨風旋轉，最終定格成一句話：

“遲到七年，余生準時。”

燈光亮起，涂息從口袋掏出一只打火機——

正是當年沉傾莓扔掉的那只，外殼被重新拋光，內里換了新棉芯。

他“叮”地一聲打燃火，火苗上方，是一根新的黑色鞋帶，被燒成心形。

“以后再吵架，你就把鞋帶扔湖里，我去撈；

再把打火機扔火里，我去撿。”

新人退場。

涂息公主抱沉傾莓，一路小跑穿過花瓣雨。

跑到宴會廳門口，他突然停下，低頭在她耳邊說：

“老婆，第 2555次‘我愛你’，現在生效。”

沉傾莓把臉埋進他肩窩，聲音帶著笑和哭：

“涂息，余生請多指教。”

婚禮當晚，賓客散盡，沉傾莓把高跟鞋踢到玄關，整個人陷進沙發。

涂息端著兩杯熱牛奶過來，蹲在她面前，替她揉腳踝。

“老婆，明天開始，我們要度 99天的蜜月。”

“為什么是 99天？”

“因為 100天太長，怕你跑；99天剛剛好，留 1天給我追。”

第一站：去看海

目的地是海南文昌——國內最佳觀星點之一，也是 2022年最后一場大型流星雨預報區。

登機前，涂息把兩張機票疊成一架紙飛機，塞進她手心。

“當年沒看成流星雨，現在連海一起補。”

酒店是涂息提前一個月訂的觀星帳篷房，屋頂可電動開合。

夜里 11點，海風帶著咸腥，沉傾莓裹著毯子躺在透明屋頂下。

“小時候我媽說，流星劃過時不能閉眼，不然愿望不靈。”

涂息側過身，用指腹擦她眼下：“那就睜大眼，把我看牢。”

預報峰值凌晨 2點 10分。

2點 09分 30秒，沉傾莓開始倒數。

2點 10分，天空安靜得只剩心跳。

2點 10分 30秒，第一顆流星拖著長尾巴掠過。

沉傾莓下意識閉眼，又猛地睜開——

涂息已把她的手包進自己掌心，十指相扣。

“許愿了嗎？”

“許了。”

“許的什么？”

“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涂息低笑，用極輕的聲音貼著她耳廓：“我替你說了——愿沉傾莓永遠被我愛。”

他們在文昌住了 12天。

涂息列了一張“沉傾莓和涂息蜜月的100件小事”清單：

①一起趕海，撿到 3只貓眼螺；

②用沙子堆一座帶護城河的城堡；

③喝同一顆椰子，喝到見底；

④在沙灘上寫名字，讓潮水一次帶走；

……

第 78件：沉傾莓第一次在海里喊“涂息”，聲音被浪打碎，他卻聽得清楚。

…………

10月下旬，他們飛回南城，把蜜月第二站定在母校。

操場東邊的梧桐樹已高過圍墻。

涂息帶來兩把折疊鏟，在樹下挖呀挖，竟挖出 2012年埋的打火機和紙戒指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