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的鎏金燭臺剛點上，章凡就瞅見了不對勁。

三十六個煙花筒圍著皇帝的龍椅擺成圈，紅綢裹得嚴實，卻擋不住筒底漏出的硫磺味。章老爺背著手站在廊下，袖口金線繡的蟠龍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那位置，正好能看清點火太監的動作。

“爹，這煙花擺得太近了吧？”章凡端著杯酒湊過去，眼角余光瞥見個穿青衫的宮女。那丫頭梳著雙環髻，轉身時露出半截脖頸——有道月牙形的疤，和他小時候在孤兒院揍過的小胖妞一模一樣。

章老爺沒回頭：“皇家盛典，就得離龍椅近些才顯誠意。”他突然壓低聲音，“待會兒點火時，你往西南角退。”

章凡的酒杯差點脫手。西南角是侍衛盲區，這哪是讓他躲，分明是讓他送死。

***玉階下的舞姬剛轉完第三圈，李玄就捻著胡須笑：“章愛卿的煙花，該亮亮相了吧？”

章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玫瑰剛才塞給他的紙條還攥在手心：“煙花摻了硝石，燃速是尋常的三倍。”三倍燃速，三十六個筒同時炸，龍椅上的人必死無疑。

他剛想找借口拖延，就見章老爺沖點火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太監舉著火把，哆哆嗦嗦往煙花堆走。

“陛下且慢！”章凡猛地站起來，酒灑了滿袍，“這煙花是西域秘法所制，需用至親血祭才靈驗！”

滿殿嘩然。李玄挑眉：“還有這講究？”

“古法如此！”章凡撲到香爐前，假裝踉蹌，胳膊肘狠狠撞在供桌上。銅香爐“哐當”翻倒，火星濺了太監一褲腿，火把“啪”地掉進積水里。

“護駕！”章老爺突然怒吼，袖口“咻”地射出支弩箭，直奔李玄面門！

章凡頭皮發麻，想也沒想就撲過去。弩箭穿透他的肩胛骨，帶起的血珠濺在龍袍上，像朵驟然綻放的紅梅。

“拿下逆賊！”蕭云湛的刀快如閃電，架在了章老爺脖子上。

章老爺卻笑了，笑得滿臉是淚：“凡兒，爹對不住你……”

***太醫用金瘡藥敷傷口時，章凡疼得齜牙咧嘴。玫瑰端著藥碗進來，身后跟著那個青衫宮女。

“小胖妞？”章凡瞪大了眼。

宮女摘下發髻里的銀簪，扯掉臉上的人皮面具——果然是孤兒院那個總搶他窩頭的王丫。

“別叫我小胖妞，現在叫我影七。”王丫從袖中掏出塊青銅片，上面刻著半張蟠龍圖，“你爹讓我給你的，說拼齊了就知道真相。”

章凡剛要接，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王丫瞬間翻到梁上，只留個聲音飄下來：“章老爺還有個兒子，比你大五歲……”

話沒說完，一支淬毒的弩箭釘在床柱上。章凡摸出那塊青銅片，突然想起爹袖口的蟠龍——缺了只眼睛，正好能和這半張圖對上。

“凡兒，爹對不住你……”章老爺的話在耳邊回響，帶著股說不出的悲愴。

他猛地扯開傷口的繃帶，血珠滴在青銅片上。那些紋路突然亮起紅光，映出行小字：“中秋月滿，歸墟陣開，以血為引，可通三界。”

窗外的風聲里，隱約傳來煙花引線燃燒的“滋滋”聲。章凡突然反應過來——

爹要炸的不是皇帝。

是歸墟陣的陣眼！

而他這滴血，恐怕才是真正的藥引。

龍椅后的暗格里，章老爺被按在地上，卻死死盯著沙漏。當最后一粒沙落下時，他突然狂笑：“時辰到了！”

三十六個煙花筒同時炸開，卻沒傷到人。金色的火星在空中拼出個巨大的陣法，將整個皇宮罩在里面。李玄的龍袍突然發光，與空中的陣法遙相呼應。

“這是……”李玄瞪大了眼。

章凡的青銅片燙得驚人，血珠順著紋路流成線，在空中畫出半道圓弧。他突然明白了王丫的話——

他不是獨生子。

另一個兒子，是李玄？

弩箭的毒開始發作，章凡的視線漸漸模糊。恍惚中，他看見章老爺掙脫侍衛，朝著煙花陣中心撲去，嘴里喊著：“婉兒，我來陪你了！”

那是他娘的名字。

***當蕭云湛踹開房門時，只看到章凡手里的青銅片，和窗外漸漸合攏的金色光罩。

“他去哪了？”蕭云湛抓起床單上的血跡，指尖發顫。

玫瑰指著光罩中心：“歸墟陣……他被吸進去了。”

光罩里，章凡感覺自己在飛。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還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小凡是我啊……”

他努力睜開眼，看見個穿龍袍的中年人，正對著他笑。那人的眼睛，和他爹一模一樣。

中秋的月亮突然變得血紅，歸墟陣的光罩徹底合攏，將所有秘密都鎖在了里面。

而宮墻外的竹林里，王丫摸出個傳訊符，上面只有一行字：“雙生子歸位，計劃成功。”

符紙燃盡的青煙里，隱約飄來句低語：“下一步，該讓他們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