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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分岔路

選科分班的通知貼在公告欄那天,蘇谷黎站在人群最后,看著程昭嶼毫不猶豫地在“物化生“那一欄簽下名字。他的字跡還是那么飛揚跋扈,最后一筆幾乎劃破了紙張。

“蘇谷黎,你想選什么?“班主任李老師推了推眼鏡,“以你的成績,物理化學至少選一門比較好,將來報志愿選擇面廣。“

蘇谷黎捏著筆,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程昭嶼。他正和幾個選全理的男生說笑,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邊。

“我...“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成績單——物理40,化學61,生物78,地理82。指尖在表格上懸了很久,最終落在“化生地“三個字上。

“確定嗎?“李老師有些意外,“孩子,老師在確認一遍,是這三門了對吧?!?

“我確定?!疤K谷黎輕聲說,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所學校按選科重新分班,從此她和程昭嶼將隔著一整條走廊,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但是愛和前途,前途更重要。如果選擇自己怎么學都學不會的物理,大概率可能是考不上理想大學的。

搬教室那天,蘇谷黎慢吞吞地收拾著抽屜。程昭嶼早就利落地打包好東西,站在門口等她騰位置。

“喂,“他突然開口,“以后沒人給你講題了,自己爭點氣?!?

蘇谷黎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他。程昭嶼逆光站著,表情看不真切,只有輪廓邊緣被陽光鍍上一層金線。

“嗯?!八c點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程昭嶼似乎還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拎起書包轉身走了。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蘇谷黎望著空蕩蕩的走廊,感覺心里某個角落也跟著空了。

化生地班的教室在二樓西側,全理班在東側。偶爾在走廊擦肩而過,蘇谷黎總是假裝看墻上的公告,用余光捕捉那個熟悉的身影。然后總在感覺視線要相對的時候轉移目光。喜歡一個人什么感覺?大概就是看不見又找,看見了又躲。

有一次月考前夕,蘇谷黎鬼使神差地走到全理班門口,小心翼翼詢問著她們班的同學是否可以借筆記。他看見了,她也想讓他看見,她的私心很明確,就是想借他的。增加一點他們之前的交集。

可是他是讓一個陌生男生拿來的,自己在座位上忙忙碌碌的寫些什么,“他說隨便看,別弄臟就行。“男生遞給她一本筆記,眼神好奇,“你們認識?“

蘇谷黎點點頭,沒多做解釋?;氐桨嗬?,她看到筆記扉頁上畫著一個丑萌的小人,旁邊寫著“程昭嶼的所有物,偷看者必死?。?!“三個感嘆號力透紙背,像極了主人張揚的性格。

她小心翼翼地翻著筆記,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程昭嶼特有的跳脫思維——重點用熒光筆標出,旁邊畫著各種夸張的示意圖,角落里還時不時冒出一兩句冷笑話。翻到最后一頁,蘇谷黎突然愣住了——那里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她初中時的字跡:「滾蛋!想得美!」

是她當年扔給他的那張紙條。

蘇谷黎的指尖輕輕撫過已經泛黃的紙片,胸口泛起一陣酸澀的甜蜜。她原封不動地合上筆記,第二天悄悄還了回去,什么也沒說。

高三來得猝不及防。教室后面的倒計時牌一天天翻過,蘇谷黎把自己埋進題海里,只有在偶爾抬頭時,才會放任思緒飄向走廊另一端。有時在食堂排隊,她會聽見關于程昭嶼的只言片語——“全理班那個程昭嶼,這次??加质悄昙壡笆啊奥犝f他想考A大的數(shù)學系“...

高考那天,陽光格外燦爛。蘇谷黎在校門口遇到了程昭嶼,他正和幾個男生說笑,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相接,程昭嶼沖她點了點頭,蘇谷黎回以一個微笑,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考場。

最后一次見面是畢業(yè)典禮。蘇谷黎遠遠看見程昭嶼站在光榮榜前拍照,他的成績足夠上那所著名的211高校。而她,則被一所普通二本的法律系錄取。

人群熙攘中,他們有過短暫的對視。程昭嶼舉起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蘇谷黎點點頭,卻知道他們都不會撥出那個號碼。

暑假的某天深夜,蘇谷黎收到一條微信:

程昭嶼:「茍富貴,毋相忘」

她盯著這六個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又懸,最終只回了一個簡單的“嗯“。

窗外,夏夜的蟬鳴聲此起彼伏。蘇谷黎點開程昭嶼的朋友圈,最新動態(tài)是一張星空照片,配文“數(shù)學是宇宙的浪漫“。她輕輕點了贊,然后關掉手機,任由黑暗吞噬了房間里最后一點光亮。

青春就這樣結束了。整整六年,最后的最后,沒有告白,沒有爭吵,甚至連一個正式的告別都沒有。真的像數(shù)學老師講的那樣“兩條曾經短暫相交的直線,在某個點相遇后,注定要朝著不同的方向無限延伸?!?

蘇谷黎拉開抽屜,取出一個鐵盒——那是高一時程昭嶼給她的糖果盒,現(xiàn)在已經空了。她摩挲著盒子上褪色的花紋,突然想起高一那個陽光很好的下午,程昭嶼站在講臺上,用他特有的方式解出一道難題,然后回頭沖她眨眼的樣子。

那時的陽光,那時的風,還有那時心跳的頻率,都成了記憶里最珍貴的標本,永遠定格在了最好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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