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檢查又扣分了。蘇谷黎盯著公告欄上鮮紅的“不合格“三個字,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也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張揚的女生了,所以她們分手還是聽別人說的。
“張依依,你的化妝品又把洗漱臺堆滿了?!八M量平靜地說,“還有上周的值日你又沒做。“
“哎呀,煩不煩?。俊皬堃酪勒龑χ$R子涂口紅,頭也不抬,“不就是扣分嘛,又不會死?!?
蘇谷黎深吸一口氣。自從張依依和程昭嶼分手后,她的脾氣越發乖張。宿舍里其他兩個女生早已對她敬而遠之,只剩蘇谷黎還堅持著最基本的溝通。
“下周一教導處要復查,今天必須弄干凈,每次都是我們弄,你就不是宿舍的一員嗎?能不能有點集體榮譽感?!?
“我說你有完沒完?“張依依“啪“地合上鏡子,眼神銳利,“整天板著張臉,難怪程昭嶼說你變了個人?!?
蘇谷黎的呼吸一滯。程昭嶼...還和張依依提起過她?
“他什么時候說的?“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問題太露骨。
張依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分手之前聊天的時候啊。他說你現在整天死氣沉沉的,還是初中的你比較可愛?!八郎惤徊剑闼稉涿娑鴣?,“不過你也別多想,他提到你純粹是為了氣我。“
蘇谷黎默默轉身收拾書包,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張依依是故意的,但那些話還是像刀子一樣精準地扎在心上。
教室里,期中考試的成績單貼在公告欄上。蘇谷黎站在人群外圍,聽見有人驚呼:“蘇谷黎物理化學兩門不及格?三門0分,怎么可能!“
她的胃部一陣絞痛。那不是她的真實成績——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涂錯了三門科目的考號,導致三門科目作廢。而這次考試,本是她高中三年來發揮最好的一次。
“喂,看開點?!俺陶褞Z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聲音罕見的溫和,“下次考回來就是了?!?
蘇谷黎沒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她不敢轉身,怕他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眶。
放學后的空教室里,蘇谷黎對著滿是紅叉的試卷發呆。夕陽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這道題應該用動能定理。“
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同時一支筆點在試卷上。蘇谷黎嚇了一跳,抬頭看見程昭嶼不知何時坐在了她旁邊,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領口微微敞開。
“你...干嘛呢?“
“別多想,我就是閑著沒事?!俺陶褞Z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語氣別扭,“物理化學我還是可以的,可以發發善心幫幫你到及格水平,怎么樣?“
“真的嗎?太可以了?!闭钫也坏饺藛栴}呢,也不好意思問老師,太多不會的了,理解不了一點。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補習開始了。每天放學后,程昭嶼都會留下來,用他那跳脫的思維方式講解各種難題。有時講到興起,他會突然站起來在白板上寫寫畫畫,陽光給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有時蘇谷黎怎么也聽不懂,他就夸張地嘆氣,然后換種更簡單的方式重新講解。
“你為什么幫我?“有一天,蘇谷黎終于忍不住問道。
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窗外的梧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程昭嶼轉筆的動作停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微微發紅的指尖上——那里因為長時間寫字已經磨出了薄繭。
“因為...“他罕見地猶豫了,“這個破學校太惡心了?!?
他說的是實話。這所高中以“競爭至上“聞名,同學之間互相防備,連借個筆記都像要了命似的。蘇谷黎曾經親眼看見一個女生故意把錯誤答案告訴競爭對手。
“所以呢?“
“所以...“程昭嶼突然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不能讓你這種笨蛋死得太難看啊?!?
蘇谷黎捂著額頭瞪他,卻忍不住笑了。那一刻,她仿佛又變回了初一那個會因為小事和他吵架的蘇谷黎。
補習持續了兩周。蘇谷黎的成績穩步回升,而程昭嶼似乎也樂在其中,甚至開始給她帶各種稀奇古怪的零食——“補腦的“,他這么說。
然而好景不長,程昭嶼突然請了三天病假。蘇谷黎望著旁邊空蕩蕩的座位,心里也空了一塊。她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習慣了他聒噪的存在,習慣了他隨手放在她桌上的糖果,甚至習慣了他那些不著邊際的冷笑話。
程昭嶼回來的那天,物理老師恰好點他上臺解題。
“程昭嶼,這道電磁學綜合題你來做。“
全班一片嘩然。這道題涉及的知識點正是程昭嶼請假期間落下的。他慢吞吞地走上講臺,接過粉筆,盯著題目看了幾秒,然后——開始解題。
蘇谷黎屏住呼吸,看著他行云流水般地寫下一串串公式。那不是常規解法,而是用高一知識巧妙推導出來的。當最后一個答案落在黑板上時,連物理老師都驚訝地挑了挑眉。
“思路清奇,但完全正確。“老師評價道。
程昭嶼聳聳肩,晃晃悠悠地回到座位,沖蘇谷黎眨眨眼:“怎么樣,厲害吧?“
蘇谷黎望著他得意的笑臉,胸口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她一直知道程昭嶼聰明,但親眼見證這種近乎天賦的才能,還是讓她既羨慕又...驕傲?
“瞎貓碰上死耗子。“她小聲嘟囔,卻忍不住嘴角上揚。
“喂,我幫你補習這么久,連句謝謝都沒有?“程昭嶼湊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蘇谷黎的心跳突然加速。她轉頭想說什么,卻對上了程昭嶼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盛滿了笑意,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溫柔。
“謝...謝謝?!八Y結巴巴地說,迅速轉回頭去,假裝專心記筆記。
窗外,夕陽西沉,最后一縷金光穿過玻璃,落在兩人之間的桌面上。蘇谷黎偷偷用余光看著那束光里飄浮的塵埃,突然覺得,或許在某個平行宇宙里,她和程昭嶼真的可以一直這樣并肩而坐,一個聒噪,一個安靜,卻默契得像是認識了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