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黎，程昭嶼生日是什么時候?。俊?

宿舍里，張依依趴在蘇谷黎的床上，晃著兩條細長的腿。剛洗完頭的蘇谷黎正用毛巾擦著頭發，聽到這個問題，手指微微一頓。

“五月二十七。“她輕聲回答，水珠從發梢滴落到地板上，“雙子座。“

“哇，你連星座都知道！“張依依興奮地坐起來，“他喜歡什么顏色？愛吃什么？快告訴我嘛！“

蘇谷黎抿了抿嘴唇。這些問題的答案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海里——藍色，因為他說過像晴空；辣子雞，初中食堂周三特供時他總能吃兩份；薄荷味糖果，因為...

“我也不太清楚?！八罱K撒了謊，把毛巾掛回架子上，“你可以自己問他?！?

張依依撇撇嘴：“他都不怎么跟我說自己的事?！八蝗谎劬σ涣?，“對了！明天放學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你們是老同學，有你在中間不會那么尷尬！“

蘇谷黎的呼吸一滯。鏡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得可怕，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像個落湯雞。而張依依妝容精致，穿著時髦的短裙，漂亮得刺眼。

“不了，我放學要去醫院。“蘇谷黎轉身開始收拾書包，手指微微發抖，“我爸...要做化療?！?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張依依果然不再堅持，只是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好吧。對了，他姐姐真的那么厲害嗎？聽說是清華的？“

“嗯?！疤K谷黎機械地回答，“程昭玥，保送的，現在在讀研。“

她太了解程昭嶼了，了解得近乎殘忍。那些她小心翼翼珍藏的記憶碎片，現在被張依依一塊塊挖出來，像展覽品一樣擺在陽光下審視。每回答一個問題，都像在心口劃一刀。

熄燈后，蘇谷黎蜷縮在被窩里，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微信聊天界面停留在和程昭嶼的對話框，最后一條消息是三天前他發的「明天帶檸檬糖還是薄荷糖？」。

她盯著那個頭像看了很久，最終還是關掉了手機。窗外，一輪殘月掛在樹梢，冷冷清清。

第二天早自習，程昭嶼破天荒地遲到了。他匆匆跑進教室時，頭發亂糟糟的，校服領子也沒翻好。蘇谷黎下意識地伸手想幫他整理，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轉而遞給他一張紙巾。

“擦擦汗。“她低聲說，目光避開他泛紅的臉頰。

程昭嶼咧嘴一笑，接過紙巾時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謝啦，昨天打游戲睡晚了?！?

蘇谷黎點點頭，沒再說話。她注意到程昭嶼時不時瞥向后排的張依依，而張依依則沖他眨眨眼。這種小互動像針一樣扎在她眼里，疼得她不得不低下頭，假裝專心看書。

一整天，蘇谷黎都像個透明人一樣安靜。放學鈴響，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書包，頭也不回地沖出教室。她不敢看程昭嶼是否去找張依依了，也不敢想象他們一起走出校門的畫面。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蘇谷黎坐在化療室外的長椅上，機械地削著一個蘋果。父親在里間接受治療，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依依發來的照片——她和程昭嶼在奶茶店的自拍，兩人頭靠著頭，笑得燦爛。

「他說你初中可兇了，我都不信~」

蘇谷黎盯著照片看了幾秒，然后默默鎖屏。蘋果皮斷在了垃圾桶邊緣，像某種無疾而終的感情。

第二天早上，教室里的氣氛明顯不對勁。張依依眼睛紅紅的，一見蘇谷黎進來就扭過頭去。程昭嶼則臭著一張臉，把書本摔得啪啪響。

“吵架了？“蘇谷黎小聲問，雖然她一點也不想知道答案。

程昭嶼哼了一聲：“女生真麻煩?！?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捅進蘇谷黎心里。她勉強笑了笑，沒再接話，低頭預習課文。但程昭嶼似乎心情很差，不停地找茬——先是故意把她的橡皮碰到地上，又在她記筆記時晃桌子。

“你干嘛？“蘇谷黎終于忍不住了。

程昭嶼突然湊近，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摸一下。“

“啊？“

“腹肌?！八テ鹚氖职丛谧约焊共?，“昨天剛練的，怎么樣？“

蘇谷黎的大腦瞬間宕機。掌心下的觸感緊實溫熱，隔著校服布料也能感受到清晰的肌肉線條。她的臉“騰“地燒了起來，想抽回手卻被牢牢按住。

“程昭嶼！“她羞惱地瞪他。

“哇哦~“后排傳來一聲夸張的驚呼，“你倆這么親密?。俊?

蘇谷黎這才發現半個班都在看他們。她猛地抽回手，心臟狂跳，卻聽見張依依冷冷的聲音：

“感覺你倆像老夫老妻似的。“

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蘇谷黎如坐針氈，突然明白了程昭嶼的反?！窃诶盟審堃酪莱源?。這個認知像一盆冰水澆下來，讓她渾身發冷。

“無聊?！八舶畎畹貋G下一句，起身去了洗手間。

鏡子里的人眼眶發紅，嘴唇顫抖。蘇谷黎擰開水龍頭，把冰涼的水拍在臉上。她早該明白的，程昭嶼從來就不屬于她。初中時是林墨，現在是張依依，以后還會有更多漂亮優秀的女孩。而她，永遠只是那個不起眼的“老同學“。

回到教室時，程昭嶼似乎想說什么，但蘇谷黎沒給他機會。她全程側身坐著，與他保持最大距離，連他遞過來的糖果也視而不見。

放學后，蘇谷黎又一次第一個沖出教室。她在校門口的公交站臺等車時，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跑那么快干嘛？“程昭嶼氣喘吁吁地瞪著她，“我有話跟你說?！?

蘇谷黎掙開他的手：“去找你女朋友說。“

“她是嗎？“程昭嶼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就是...就是一起走了幾次，打了幾局游戲而已?！?

蘇谷黎冷笑一聲：“所以你就拿我刺激她？讓我摸腹?。砍陶褞Z，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幼稚了？“

程昭嶼愣住了，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公交車適時地進站，蘇谷黎頭也不回地上了車。透過車窗，她看見程昭嶼站在原地，表情前所未有的茫然。

車開動了。蘇谷黎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閉上眼睛。她知道，明天回到學校，一切又會回到原點——程昭嶼會和張依依和好，而她，將繼續做那個安靜的透明人。

但這一次，她不會再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了。那些珍藏多年的喜歡，是時候徹底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了。就像她藏在抽屜最底層的糖果盒，總有一天會過期，會變質，會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