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動了。沒有多余動作，沒有一絲猶豫。那柄黑沉沉的短刃，化作一道無聲無息的烏光，撕裂空氣，直刺我這具新軀體的心臟！

快！再快一點！

阿城殘留的街頭求生本能和我無數(shù)次在死亡邊緣掙扎出的反應(yīng)瞬間融合。我甚至沒看清刀鋒軌跡，身體已經(jīng)憑著本能，朝旁邊骯臟的垃圾桶猛地撲倒翻滾！

嗤啦！

冰冷的鋒銳感瞬間刺透廉價的T恤布料，在肋下帶起一溜血珠和火辣辣的痛！身體重重砸在濕滑冰冷的地面，垃圾腐爛的惡臭和血腥味一起往鼻子里鉆。

“嘖。”一聲極輕的、帶著一絲意外和更多不耐的鼻音。

他沒料到我這剛“活”過來的反應(yīng)這么快。但這意外沒影響他分毫。手腕一翻，那黑刃如同活物，以更刁鉆的角度，再次抹向我的脖子！刀鋒未至，一股陰冷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氣息先一步將我籠罩。

“等等！”我用這具陌生男性身體嘶吼，聲音驚懼急切，“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有…”

話卡在喉嚨里。

斷塵刃冰冷的鋒刃，穩(wěn)穩(wěn)停在了我頸側(cè)皮膚上，距離動脈毫厘之差。那寒意凍得我心臟差點停跳。

“污穢。”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wěn)，毫無波瀾，像石頭敲在鋼鐵上，“七日竊命，攪亂陰陽。當(dāng)誅。”

他的眼神穿透昏暗，精準(zhǔn)地落在我臉上，或者說，落在我借來的這具皮囊里那個掙扎的“異物”上。沒有憤怒，沒有憎惡，只有清除垃圾般的理所當(dāng)然。

頸側(cè)的刀鋒微微下壓，一絲刺痛傳來。

“理由？”他問，冰冷得像例行公事。

求生的欲望像巖漿在血管里炸開。宿主小雅那蒼白的小臉和手術(shù)倒計時的幻象在腦中瘋狂閃爍。不能死！現(xiàn)在絕對不能！

“執(zhí)念！”我?guī)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兩個字，頂著那幾乎凍結(jié)靈魂的殺意，“他…有未了的心愿！強烈的因果！我必須完成！否則…否則我立刻就會消散，他妹妹也會死！你殺我，等于徹底掐滅了他最后一點希望！”

我死死盯著他那雙冰冷的眼睛，試圖找到一絲松動。時間凝固了。巷子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他身上散發(fā)的、若有若無的冰冷氣息。

頸側(cè)的刀鋒，沒移開，也沒再往下壓。

他沉默著，那雙能洞穿靈魂的眼睛銳利如刀鋒，一寸寸刮過我的臉，仿佛要剝開這層借來的皮囊，看清里面那個名為“燼”的、在生死夾縫里蠕動的靈魂本質(zhì)。

“因果？”他薄唇微啟，吐出兩個字，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嘲弄的意味，“寄生者，也配談因果？”

嗤啦！

冰冷的刀鋒貼著我的肋下劃過，輕易割開花夾克和T恤，留下火辣辣的、不深的血痕。刀鋒上的奇異力量，讓我靈魂都感到一陣撕裂般的寒意。

“跑！”

一個念頭在我混亂的意識里炸響。不是我的聲音，也不是阿城的，是無數(shù)次瀕死逃亡刻進骨子里的本能！

我手腳并用，榨干這具身體最后的力量，像受驚的野狗沖向巷子另一端堆疊的垃圾箱和廢棄建材。

身后，斷塵的腳步聲沉悶迅捷，每一步都精準(zhǔn)地縮短距離。他像一道無聲的黑色閃電，在狹窄骯臟的巷弄里穿行。斷塵刃散發(fā)著噬人的寒芒。他能清晰感知到我身上混亂、駁雜、如同污穢油彩潑灑的陰墟能量波動。清除我，是他的職責(zé)，秩序的需要。

我利用著融合來的阿城記憶碎片——哪個轉(zhuǎn)角有破家具擋路，哪條岔路是死胡同！身體在奔跑中呻吟，肋下的傷口每一次呼吸都扯著痛，左臂的麻痹感越來越強。更糟的是，腦子里屬于阿城的記憶還在翻涌：

囡囡那張蒼白的小臉晃動，她虛弱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哥…錢…手術(shù)…能活嗎？”巨大的愧疚和絕望感，像冰冷的潮水，幾乎把我淹沒。這情感如此強烈，如此真實，幾乎蓋過了我自己的恐懼。

這是我的任務(wù)。我的執(zhí)念。我的…因果。

“站住。”斷塵的聲音穿透雨幕，距離更近了。沒有憤怒，沒有急切，只有宣告終結(jié)的平靜。他氣息穩(wěn)得可怕。

前方，巷子即將匯入稍寬的后街，有昏暗路燈的光透進來。但也意味著更少遮蔽，更開闊的…死亡空間！

我猛地撲向左側(cè)一堆被防水布蓋著的廢棄沙發(fā)后面。幾乎同時，一道烏光擦著我的頭皮飛過，“篤”的一聲悶響，深深釘入對面潮濕的磚墻！是那把黑刃！他脫手了！

冷汗瞬間浸透后背。頭皮發(fā)麻！

斷塵的身影出現(xiàn)在巷口，沒有沖過來，像一道冰冷的閘門，封死了我通往開闊地的路。他緩步逼近，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迫。雨水順著他冷硬的下頜線滴落。

“寄生，篡奪亡者之軀，擾亂生死秩序，是為大忌。”他的聲音在雨聲中清晰，每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敲打著我的神經(jīng)。“你的存在本身，即是‘陰墟’泄漏的污點。清除你，是我的職責(zé)。”

他的目光掃過我肋下滲血的傷口，落在我因排斥反應(yīng)微微抽搐的左臂上，眼神沒有絲毫憐憫，只有確認目標(biāo)狀態(tài)的冷靜。

“掙扎，徒增痛苦。七日之后，亦歸塵土。”他緩緩抬手，那把釘在墻上的黑刃竟微微震顫，發(fā)出低沉詭異的嗡鳴！“何不就此解脫？”

解脫？我蜷縮在發(fā)霉的破沙發(fā)后面，喉嚨里全是血腥味。肋下傷口一跳一跳地疼，左臂的麻痹感蔓延到了肩膀。囡囡的臉和那絕望的執(zhí)念碎片，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

解脫？這身體的原主，那個倒在血泊里的小混混，他解脫了嗎？他那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妹妹，能解脫嗎？

一股混雜著憤怒、不甘和更深沉悲哀的火焰，猛地從胸腔里燒起來，壓過了恐懼和身體的痛楚。這火焰不屬于我，也屬于我。是無數(shù)次寄生輪回積累的怨憤，也是此刻被強行塞入的、另一個絕望靈魂的執(zhí)念。

我猛地抬頭，雨水混著冷汗流下，死死盯住斷塵冰冷的眼睛，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解脫？”我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混雜著男性嗓音的粗糲和我靈魂深處的疲憊瘋狂，“灰燼…也有它必須去的地方！”這話脫口而出，像道無聲的驚雷炸響在我意識里。苦澀的注腳。

話音未落，我抓起旁邊半塊斷磚，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斷塵的面門狠狠砸去！同時，身體像受驚的兔子，猛地朝巷子深處另一個堆滿垃圾桶的岔路亡命撲去！目標(biāo)只有一個——他記憶里藏錢的老地方：城中村深處那間廢棄鍋爐房的通風(fēng)管道！

嗡——！

腦海深處，屬于林小城的執(zhí)念碎片猛烈爆發(fā)！妹妹林小雅蒼白憔悴的臉，醫(yī)院消毒水刺鼻的氣味，醫(yī)生冷漠地重復(fù)“手術(shù)費”……還有藏錢的地點！城中村深處廢棄鍋爐房的通風(fēng)管道，靠近通風(fēng)管從左到右數(shù)第8塊磚下面！

“囡囡……錢……手術(shù)……”這執(zhí)念像燒紅的鋼針，刺穿我混亂的意識，帶來尖銳的痛苦和無法抗拒的驅(qū)動力。必須拿到錢！手術(shù)前！否則……這身體會加速崩潰，我會帶著反噬提前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