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月亮盯著屏幕上那滴緩緩爬行的黑色液體，它歪歪扭扭拼出的“快跑”像一記耳光抽在現實臉上。

他沒關視頻，也沒拔U盤，而是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像在藏一張不該被看到的彩票。

他起身，把打火機從鍵盤中央移到褲兜，順手摸出夾層里的金屬碎片——那是從B2裝置接口上撬下來的，邊緣還帶著燒焦的塑料味。

這玩意兒現在是他唯一的證據包，比身份證還重要。

電動車停在樓后巷口，電量條紅得發紫，只剩3%。

他拍了下坐墊，像是在給戰友打氣：“兄弟，再撐一把，今晚咱們不光要充電，還要點火。”

車輪碾過凌晨的街道，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像被誰遠程操控的進度條。

他拐進王二狗常蹲的夜市中轉站，那兒有個24小時自助充電樁，插上就能充，不問身份，不看信用分，唯一要求是——別在充電時直播跳大神。

他掏出手機，準備上傳視頻。

可剛點開平臺，頁面就卡住，加載圈轉了三圈后彈出提示：“內容涉及敏感信息，已進入人工審核流程。”

“人工審核？我這都還沒發出去呢！”田月亮盯著那行字，冷笑，“你們系統是不是連草稿都能偷看？”

他忽然想起便利店店長說過的話：“輪回幣能買點小便利。”他翻出錢包，摳出那枚泛著幽光的硬幣，咬牙塞進充電樁的投幣口。

“充5%就行，剩下的我自己扛。”

充電樁綠燈亮起，電動車開始回血。

他趁機把視頻重新剪輯，標題改成：“你每天準時眨眼，是習慣，還是被設定？”附上一段B2裝置紅光閃爍的畫面，再加一句沙雕文案：“建議搭配火烤食用，風味更佳。”

上傳按鈕按下，進度條緩慢爬升。他盯著屏幕，手指不停刷新。播放量：17。點贊：2。評論區清一色刷著“特效組卷死吧”“這哥們是不是昨晚吃火鍋辣懵了”。

“好家伙，水軍比我還積極。”田月亮冷笑，順手點進幾個高活躍度的社畜吐槽群。他換了個馬甲，頭像換成一只戴墨鏡的柴犬，昵稱：“剛昏過去，鍵盤印在臉上”。

他在群里發了條消息：“兄弟們，我公司今天集體休眠，三十多人同步倒下，監控拍得明明白白。有人信嗎？”

沒人回。

他又補了一句：“不是我瘋，是公司讓我們集體演休眠倉。”

這回有人冒頭了：“+1，我們部門上周也這樣，領導說是空調太冷集體打噴嚏。”

“+2，我們廠流水線工人每天下午三點準時眼神發直，持續七秒。”

“+3，我老婆在另一家公司，眨眼頻率跟鬧鐘似的，三秒一次。”

田月亮眼睛一亮，立刻把鏈接甩進群：“看，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幻覺。”

消息剛發完，他忽然意識到什么——張鐵柱每天下午三點準時來茶水間泡咖啡，喝完就去巡視工區。

“好家伙，連水軍都卡著KPI上班。”他冷笑，干脆騎上車，直奔張鐵柱常去的那家連鎖咖啡館。

他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連上店里的Wi-Fi，登錄賬號，把視頻轉發到五個不同平臺，每條都帶不同標簽。發完后，他故意把手機留在桌上，起身去點單。

“一杯美式，不加糖。”他對店員說，“順便問下，你們這兒的Wi-Fi是誰家的？”

“聯通的，怎么了？”

“沒事，就是覺得信號特別穩，像有人專門盯著。”他接過咖啡，回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正彈出一條系統通知：“檢測到異常傳播行為，賬號將被限流。”

他笑了。

他知道，這波操作已經成功把“內部追查”的鉤子甩了出去。

回到出租屋，他癱在床上，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匿名消息：“你發的東西，有人看了。”

沒有署名，沒有表情包，就這一句。

他沒回，而是打開外賣App，翻出昨天那單送往行政部的記錄。截圖保存，又把B2裝置的編號“B2-07”和《職場PUA觀察日志》里的電路圖拼在一起，做成一張長圖，命名為《辣醬配方V4.0：如何用火烤出反向風味》。

壓縮包密碼設為：“火破迷局”。

他知道，只要這東西還在網上，就一定會有人看懂。

第二天上班，氣氛明顯不對。

茶水間里，幾個同事圍在一起刷手機，見他進來，突然安靜。有人低頭，有人假裝咳嗽，還有人眼神飄忽，像是在躲避什么。

田月亮走到工位，發現顯示器上貼了張便簽：“田工，請于上午十點到經理室談話。”

他撕下便簽，折成紙飛機，一揚手飛進垃圾桶。

十點整，他推門進去。張鐵柱坐在辦公桌后，西裝筆挺，口袋里插著三顆潤喉糖，顏色各不相同。

“田月亮。”張鐵柱語氣平靜，“你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

“還行。”田月亮咧嘴，“我昨晚夢見自己當上了CEO，醒來發現只是夢，但至少夢里不用打卡。”

張鐵柱沒笑，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輸入密碼。

“公司已經查過你發的東西。”他說，“純屬無稽之談。B2層是備用服務器，員工昏睡是因為中央空調故障導致缺氧。”

“哦。”田月亮點頭，“那他們眨眼頻率一致，也是因為缺氧？”

張鐵柱沉默兩秒，忽然從抽屜里拿出一個U盤，塞進他帶來的外賣箱里。

“下次別用公司Wi-Fi。”他低聲說，“你夢里的KPI，不該是他們的代碼。”

田月亮沒動，也沒問。

他知道，這句話不是警告，是接頭暗號。

下班后，他躲進便利店角落，插上U盤。里面是一段加密日志，解碼后顯示：

【實驗編號：B2-07】

【情感同步率：98.7%】

【樣本異常記錄：第0000001號樣本出現覺醒排斥反應，信號頻段與早睡境充能系統部分重疊】

【建議：加強數據清洗，必要時啟動記憶覆蓋程序】

他盯著“0000001”看了三秒，忽然笑出聲。

“合著我不僅是電池，還是頭號實驗品？”

他把內容剪成15秒短視頻，標題換成：“你也是0000001嗎？”一口氣發到七個平臺。

凌晨三點，他靠在便利店門口，手機屏幕亮著。熱搜榜上，#覺醒測試黑幕#沖上第一。評論區炸了：

“我昨天也同步昏了，還以為是低血糖！”

“我媽在科技公司上班，她說他們部門每天下午三點集體發呆！”

“我男朋友是程序員，最近總說夢里在寫代碼，醒來發現真寫了！”

“有沒有人發現，自己眨眼頻率特別準？三秒一次？”

田月亮點燃打火機，火光照亮屏幕。他一條條往下翻，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在描述相同的癥狀，相同的場景，相同的時間點。

他忽然想起王二狗說過的話：“我們充的不是電，是不信邪的勁兒。”

他把視頻轉發到所有群，附言：“老子不光要醒，還要帶你們一起眨錯拍。”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消息彈出：“你已經被標記為高風險用戶，建議立即停止傳播。”

他沒刪，也沒回，而是把U盤插回電動車充電口，用輪回幣兌換的臨時電源啟動設備，將所有數據備份到匿名云盤。

然后他站起身，走向街角的充電樁。

電動車電量開始回升，他掏出打火機，按了一下。

火苗跳起，映出他嘴角的笑。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自動亮起，一條新評論跳出來：

“我剛發現，我老板的眨眼頻率變了——從三秒一次，變成了三點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