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抵押的只是本體？“

冥王玄的手指穿透我鎖骨下的火焰疤痕，勾出一縷纏繞金線的魂魄。那金線另一端連接著他腰間玉佩——不是裝飾，而是禁錮法器的核心。

“永生契。“他撫過金線上密密麻麻的符文，“我要的是你永遠留在冥府。“

消魔山的風突然變得刺骨。三千年前那個雨夜記憶復(fù)蘇：我跪在冥殿求玄暫停靈族滅族之戰(zhàn)，他提出的代價是“永遠“。當時摩因突然闖入，將冒著黑血的手按在我心口......

“他分了一半魔魂給你，強行把契約改成三千年期限。“玄的金線突然勒緊，我痛得蜷縮在地，“知道為什么嗎？“

懸崖邊的碎石在我掌心碾成粉末。當年摩因手上為什么有傷？為什么他的血是黑色？這些問題突然有了可怕答案。

“他提前殺了守契人...“我盯著玄玉佩上那道裂痕，“用被詛咒的反噬之血污染了契約。“

玄的冥火瞳孔微微擴大：“聰明。“他忽然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露出心口同樣的火焰疤，“所以我也成了契約的一部分。“

這個真相太過荒謬。冥界之主、魔尊與靈族公主，三人的命運竟被同一個詛咒烙印捆綁。玄的指尖撫過疤痕時，我清晰看到他眼中閃過的，是痛楚而非憤怒。

“跳下去。“他突然推我走向懸崖，“要么在墜落中重生，要么...“金線在他掌心纏繞成籠，“永遠做我的囚徒。“

我縱身躍下時，聽見玄最后的話語：“摩因死后，魔界就消失了——因為那根本不是真實界域，是他為你造的......“

風聲吞沒了后半句。

......

墜落的過程像穿越三千年的時光隧道。記憶碎片如流星劃過：

【靈族學(xué)堂】

摩因背對滿堂敵意的學(xué)生，在黑板上畫下星圖。只有躲在最后排的我發(fā)現(xiàn)，他描錯了一顆星子的位置——正是我們初遇那晚，消魔山巔最亮的那顆。

【混沌之境外】

夜容的紅線刃刺向摩因后背時，他明明可以躲開，卻轉(zhuǎn)頭對我笑了笑。那個笑容里沒有恨，只有如釋重負——好像等待這一刻已經(jīng)很久。

最后定格的是玄方才未說完的話。魔界...是假的？

后背撞擊水面的劇痛打斷了思緒。我在河底睜開眼，看到血月透過水面變成破碎的金紅。這顏色太熟悉了——摩因消散那天，天際也是這般詭譎的紅。

“嘩啦！“

有人拽著我的衣領(lǐng)拖上岸。我咳出肺里的水，視線模糊中看到一張清秀的臉——眼尾一粒朱砂痣，腰間懸著半塊冰玉。

“五十個銅板。“青年松開手，“救你花的藥錢。“

我盯著他隨動作晃動的冰玉。這分明是混沌之境的信物，本該隨摩因魂飛魄散而消失。青年注意到我的視線，竟直接扯出冰玉扔過來：“偷的。不是我的東西。“

玉入手冰涼，內(nèi)里卻有一絲溫暖靈力流轉(zhuǎn)。當我摩挲玉面缺損處時，青年突然按住心口——那里隱約有火焰形凸起。

“你......“

“阿初。“他打斷追問，伸手討錢，“沒有氏族姓氏，因為不配。“

灰?guī)r鎮(zhèn)的集市彌漫著腐肉味。我跟著阿初穿過吆喝聲此起彼伏的街巷，目睹一個幼魔為半塊發(fā)霉面餅咬斷同伴喉嚨。獲勝者蹲在尸體旁大快朵頤時，胸口有個明顯的凹陷——那里本該是魔核的位置。

“被挖過核的魔，這里永遠填不滿。“阿初突然指向自己心口，“所以總要掠奪點什么。“

這話像鈍刀捅進心臟。三千年前摩因在教授“欲望的本質(zhì)“課時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當時我不屑一顧，現(xiàn)在終于明白那是他的切膚之痛。

“冰玉從哪偷的？“我故意用激將法。

阿初的腳步頓了一下。當我們拐進陰暗小巷時，他突然扯開衣領(lǐng)——心口處赫然是火焰形疤痕，與我的一模一樣！

“魔族禁地，祭壇下面。“他冰藍色的右眼在陰影中發(fā)光，“碰到它的瞬間，這里就燒起來了。“

我呼吸停滯。這絕對不是巧合。冥王玄說魔界早已消失，那我現(xiàn)在身處何方？阿初又是誰？

“你見過血月變成朝陽嗎？“我試探著問。

阿初正在數(shù)錢袋的手突然顫抖，銅板撒了一地。他蹲下去撿時，后頸露出一個熟悉的紅痕——是我當年在學(xué)堂用硯臺砸中摩因的位置。

“雇我當保鏢吧。“他抬頭時右眼已恢復(fù)黑色，“一天兩個銅板，包你不被挖核。“

......

血月祭那晚，我們蜷縮在酒窖里躲避獵殺。阿初用偷來的朱砂在門上畫防護陣，每一筆都精準復(fù)刻摩因的習慣。當我指出第三處錯誤時，他突然掐住我脖子按在墻上。

“你到底是誰？“他右眼完全變成冰藍色，“為什么知道這些？“

酒桶的陰影里，我們無聲對峙。他指尖的溫度透過衣領(lǐng)灼燒著鎖骨下的疤痕，某種古老禁制正在松動。我故意激他：“偷來的知識用得不順手？“

阿初猛地松開手。下一秒，三個高階魔族破門而入，刀刃直取他后心。我撲過去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阿初周身爆發(fā)出一圈紅線，精準纏住所有襲擊者的咽喉。

千絲劫。

摩因獨創(chuàng)的殺招。

“云...昭...“阿初的聲音突然變成雙重語調(diào)，紅線在他指間流轉(zhuǎn)如活物，“這次...別再看錯了......“

被紅線纏繞的魔族一個接一個爆體而亡。血霧中，阿初——不，此刻應(yīng)該說是暫時蘇醒的摩因意識——將我拉近，額頭相抵。

無數(shù)記憶如洪流涌入：

魔界確實是假的。這是摩因用半數(shù)魔元創(chuàng)造的“心象界“，為讓我的本體在冥府沉睡時，魂魄能有處棲息。而阿初......

“是我留給你的鑰匙。“雙重語調(diào)漸漸變成純粹的摩因聲線，“用禁術(shù)將記憶封在冰玉里，等一個能承受它的人......“

“為什么是他？“

“因為他這里...“摩因操控著阿初的手按在自己空蕩的心口，“和你一樣，裝著永遠填不滿的孤獨。“

血月在這一刻突然變成朝陽。阿初踉蹌后退，冰玉從他腰間懸浮到空中，顯現(xiàn)出內(nèi)部兩道糾纏的魂魄——一道是摩因的殘魂，另一道是少年阿初的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