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噴在生命之樹上的聲音，像極了摩因死那天，紅線刃穿透他胸膛的聲響。

“嗒“。

我盯著枯枝上蜿蜒流下的血痕，突然笑出聲來。多可笑啊，三千年了，這場自欺欺人的戲碼演了三千個輪回，我竟現在才敢承認——

我從未愛過夜容。

“這次倒是醒得干脆。“冥王玄斜倚在榻邊，美夢瓶在他指尖翻轉，映出我慘白的臉，“看來是夢到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了？“

喉嚨里泛起鐵銹味，我咽下血沫，伸手觸碰生命之樹。樹干上那些所謂的“夜容字跡“正在剝落，露出底下真實的刻痕：

“永生永世，不離不棄“——摩因的筆跡。

記憶像被撕開封印的惡鬼，咆哮著沖出來：

【消魔山巔】

我主動吻上摩因的唇，手中卻捏著偷來的靈族禁術卷軸；

【混沌之境】

我將紅線刃塞進夜容手中，在他耳邊低語：“替我殺了他，你就是唯一......“

“想起來啦？“玄突然湊近，冷息噴在我耳后，“你當年是怎么同時騙了兩個六界最強的男人？“

我渾身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終于卸下偽裝的輕松。三千年的美夢里，我給自己編造了多完美的角色啊——為夜容癡狂的師姐，被摩因辜負的愛妃。可真相呢？

“我利用摩因偷學禁術...又借夜容除掉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最后演這出情深不壽的戲碼...只是因為......“

“因為害怕孤獨。“玄輕笑著接話，美夢瓶突然映出我靈魂的真實樣貌——一團纏繞著紅線的冰藍色火焰，中心卻是空的，“云昭，你誰都不愛。“

生命之樹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主干裂開一道深痕。從裂縫中飄出的不是生機，而是黑色的灰燼，在空中組成真實的歷史：

【諸神之亂真相】

我站在夜容與摩因之間，看著他們互相將利刃刺入對方心臟，嘴角帶著計謀得逞的笑......

“為什么...讓我看到這些......“

“不是本王讓你看的。“玄把美夢瓶倒轉，瓶底映出摩因臨終的臉，“是他留在你魂魄里的禁術。時間到了，該醒了。“

摩因的虛影從瓶底浮現，那雙總含著笑意的冰藍色眼睛靜靜注視著我。他指尖纏繞的紅線突然射入我眉心，三千年來第一個完全真實的記憶轟然炸開：

【混沌之境最后時刻】

摩因握著夜容刺來的紅線刃，對我露出近乎溫柔的笑：“愛妃...你想要的...我都會給......“

他故意撞向刃口，卻在魂飛魄散前，將最后一絲靈力打入了我體內——正是讓我沉睡三千年的美夢禁術。

“他早知道你要殺他。“玄的聲音忽遠忽近，“卻給了你最溫柔的懲罰——讓你在夢里相信自己是懂愛的。“

生命之樹徹底崩塌，碎成漫天黑雪。一片“雪花“落在我掌心，顯現出摩因最后的話語：

“愿你永遠清醒，永遠孤獨，如吾當年可吾永遠心悅與你。“

我抓起地上的枯枝刺向心口，卻在刃尖觸及皮膚的剎那，看到心口浮現出摩因留下的禁術印記——一朵被紅線纏繞的優曇花。

“死？“玄按住我的手，笑聲像毒蛇爬過后頸，“摩因用魂飛魄散換你永生，你怎么敢死？“

枯枝在他掌心化為齏粉。我絕望地發現，那些美夢里消耗的根本不是夜容的殘魂——是我自己的七情六欲。三千年大夢醒來，我變成了最真實的模樣：

一具空有心跳的軀殼。

“現在怎么辦？“我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繼續做夢嗎？“

玄將美夢瓶放在我掌心：“捏碎它，你就永遠清醒；留著它，還能偶爾做場好夢。“他俯身在我耳邊輕語，“選吧，騙子公主。“

我望向瓶中的霧氣，最后一次看見夜容和摩因的臉。他們站在霧里對我微笑，像過去三千個夢境里那樣，溫柔得令人心碎。

“咔嚓“。

美夢瓶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銀藍色霧氣消散的剎那，我聽見兩聲重疊的嘆息：

“好好活著。“

“永別了，愛妃。“

玄的身影漸漸淡去，冥府的風吹散所有灰燼。我坐在生命之樹的廢墟上，摸到臉頰一片干燥——

原來真正的云昭，連眼淚都是假的，也許是是時候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