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容的胸膛被魔花沒入的位置裂開兩道縫隙。
一朵漆黑如墨的花從左胸鉆出，花瓣上纏繞著猩紅紋路；另一朵銀藍相間的花從右胸綻放，花蕊處跳動著金色光點。兩朵花在空氣中舒展枝葉，像兩條蓄勢待發(fā)的毒蛇。
“選擇吧，我的愛妃。“偽摩因操控著夜容的左手輕撫那朵黑花，“永恒的力量...“右手卻不受控制地伸向銀藍花朵，“...或者短暫的救贖。“
我跪在滿地鏡片之間，掌心被碎片割得鮮血淋漓。靈魂烙印燙得像是烙鐵，夜容的本體意識正在通過它傳遞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
【黑暗空間】
兩朵花根系糾纏，彼此吞噬。黑花占據(jù)上風時，外界時間流速驟減；銀藍花反撲時，夜容的瞳孔會短暫恢復(fù)清明......
“這不是選擇...“我嘶啞著嗓子抬頭，“是折磨。“
偽摩因——或者說熵增的化身——笑了。這個笑容同時帶著摩因的慵懶和夜容的克制，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他向前邁步，兩朵花隨著動作搖曳，灑落的光點與黑霧在空氣中交織成網(wǎng)。
“你當年刺向摩因的那一劍，藏在靈魂烙印里吧？“他突然俯身，冰藍與鎏金交織的瞳孔直視我的眼睛，“取出來，做個了斷。“
我渾身發(fā)冷。這個秘密連真正的摩因都不知道——當年刺入他心口的冰刃確實被我藏在了靈魂深處，為的是永遠記住那個痛徹心扉的抉擇。
“不敢？“偽摩因用夜容的手指挑起我下巴，“還是說...你舍不得再殺他一次？“
這句話像尖刀剜進心臟。我猛地拍開他的手，卻在這一瞬觸碰到了夜容真正的意識——他被困在無邊黑暗里，銀發(fā)被血污黏在臉上，卻仍對我微笑：
“阿姐...我撐得住......“
靈魂烙印突然爆發(fā)強光。我趁機將意識沉入最深處，在記憶長河的盡頭找到了那柄冰刃。它插在一塊晶瑩剔透的冰碑上，碑文記載著最不愿面對的真相：
【摩因與初代靈族公主】
黑袍男子跪在白發(fā)女子面前，奉上一朵優(yōu)曇花：“師尊，這就是能延緩熵增的魔界至寶...“
我握住冰刃的瞬間，記憶如潮水涌來：
【靈族禁地深處】
初代公主將年幼的我拉到身前：“昭兒，記住這個術(shù)法...將來若有人獻上消魔花，便是你的劫數(shù)到了......“
冰刃被拔出的剎那，我淚如雨下。原來摩因曾是初代公主的弟子，原來消魔花從一開始就是劫難的象征。而最諷刺的是，我親手將劍刺入了這個深愛師尊、為此不惜墮魔的男人心口。
“愛妃不哭。“
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拭去我臉頰淚水。抬頭時，看到夜容右眼的鎏金色完全占據(jù)了眼眶——是摩因的殘魂短暫壓制了偽摩因！
“你......“
“時間不多了。“他急促地說，聲音里混雜著夜容和摩因的聲線，“第三片花瓣凋零啟動了時間錨點，你會重復(fù)經(jīng)歷三個場景...記住，每次選擇都會影響......“
話音未落，世界突然扭曲。等我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消魔山巔，面前是手持魔花的摩因。這個場景與記憶稍有不同——山崖正在崩塌，而摩因的黑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愛妃。“他向我伸出手，“來，我?guī)闳タ凑嬲挠篮恪！?
這是第一個關(guān)鍵場景。我本該拒絕，卻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步。就在即將觸及他指尖時，摩因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突然收回手：“...算了。“
山崖崩塌，場景轉(zhuǎn)換。
【靈族禁地】
夜容被紅線束縛在祭壇上，偽摩因的聲音回蕩：“殺了他，終結(jié)這一切！“
我舉起冰刃，卻在落下瞬間偏移方向。偽摩因竟沒有阻止，反而輕笑一聲：“心軟了？“
第三次轉(zhuǎn)換。
【混沌之境邊緣】
兩朵魔花懸浮空中，偽摩因張開雙臂：“最后一次機會，我的愛妃。“
我握緊冰刃，突然明白了一切——偽摩因在三次輪回中都放了水。他不是不能強迫我選擇，而是不愿。因為站在他面前的，始終是那個站在搖搖欲墜山巔的“聲名狼藉愛妃“，是他用盡手段也想守護的人。
“摩因...“我淚流滿面地舉起冰刃，“這次...換我來完成儀式。“
冰刃刺入自己心口的剎那，整個世界靜止了。鮮血沒有滴落，而是化作金線纏上兩朵魔花。偽摩因——不，此刻應(yīng)該說是摩因的真正意識——控制著夜容的身體向我奔來。
“你瘋了！“他接住我下墜的身體，聲音里終于帶上真實的恐慌，“這具身體里流著我的魔血，只有我能......“
“所以這才是最后的儀式...“我笑著將染血的冰刃按在他心口，“以愛為刃...不是殺你...是救你......“
靈魂烙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我的血、夜容的妖力、摩因的魔性通過冰刃交融，兩朵魔花被強行糅合成一體——新生之花銀白為底，金紋為脈，花蕊處跳動著冰藍火焰。
夜容的身體劇烈顫抖，偽摩因的意識和摩因殘魂同時被抽出，化作紅藍兩道光束纏繞著新生的魔花。當花朵完全綻放時，光束被徹底吸收，而夜容的瞳孔終于恢復(fù)清明。
“阿姐...“他虛弱地伸手觸碰我心口的傷，“值得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視線已經(jīng)開始模糊。最后的意識里，看到摩因的虛影站在夜容身后，輕輕將手搭在徒弟肩上：
“這次換我看著你的背影了...愛妃......“
黑暗吞噬了一切。
......
我醒來時，窗外雪已停歇。
夜容趴在床邊熟睡，新生的小巧龍角上纏繞著銀藍色魔花。當我手指輕觸花瓣時，他猛然驚醒，金瞳中流轉(zhuǎn)著我熟悉的溫柔。
“阿姐。“他握住我的手，指腹摩挲著腕間已經(jīng)變成金鈴紋路的靈魂烙印，“看。“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銅鏡中映出我的倒影——額間浮現(xiàn)出與新生魔花同源的紋路，而心口的傷已經(jīng)愈合，只留下一朵小小的優(yōu)曇花樣疤痕。
“摩因他......“
“成為平衡的一部分了。“夜容輕聲說，突然用摩因慣用的語氣補充道，“不過他留了句話。“
“什么？“
“'那個聲名狼藉站在山巔的愛妃...終于學(xué)會為自己而活了'。“
我噗嗤笑出聲，笑著笑著卻淚流滿面。夜容——或者說融合了部分摩因記憶的新夜容——將我擁入懷中，新生魔花在我們之間散發(fā)溫暖光芒。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漫長的雪夜終于過去，而屬于我們的傳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