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日頭正烈，黑石寨外的空地上，五十余名青壯已列成整齊的隊伍。每個人手里都握著家伙——有的是繳獲的鋼刀，有的是削尖的木矛，還有人扛著打磨光滑的短斧。王大叔指揮著后生們，將十架投石機裝上獨輪車，石頭早已備足，碼在車旁像座小山。

蕭琰一身短打，腰間挎著那把從匪首身上繳獲的環首刀，刀柄被他磨得發亮。他看著隊列里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這些日子的操練沒有白費，至少站在那里時，眼神里少了往日的怯懦，多了幾分堅毅。

“陳默還沒回來？”蕭琰問向負責望風的后生。

“剛看到他們在東邊的山梁上打了信號，說可以走了。”后生指著遠處的山影，那里曾閃過一道青煙。

蕭琰點頭：“出發！”

隊伍沿著山道行進，白石村的漢子在前頭引路。他腳步飛快，不時回頭看一眼，眼里的焦灼從未散去。王大叔扛著一把開山大斧走在隊伍側面，時不時吼兩句：“跟上！都把腰挺直了！別像沒吃飽飯似的！”

陳默帶著探子在半路追上了大部隊。他抹了把臉上的汗，低聲對蕭琰道：“野狼谷入口狹窄，只有一條路能進，谷口有兩個哨兵，都帶著弓箭。谷里是片洼地，山匪的窩棚搭在洼地東側，人質被關在最里面的土窯里，有四個人看守。”

“刀疤臉呢？”

“在谷中央的大窩棚里，剛才看到他帶著幾個人喝酒，身邊總跟著兩個拿彎刀的護衛，看樣子是好手。”陳默從懷里掏出張草圖，“這是谷里的大致布局，土窯的位置在這里，離他們的糧倉不遠。”

蕭琰接過草圖看了看，指尖在土窯和谷口之間劃了條線：“王大叔，你帶二十人，推著五架投石機守在谷口，聽到信號就往里面扔石頭，不用瞄準，先把他們的陣腳打亂。”

“剩下的人跟我走，分成兩隊。”他看向兩個在操練中表現最勇猛的后生，“李虎，你帶十個人，跟著白石村的老哥，直接去土窯救人，動作要快，救出人就往谷口撤，王大叔會接應你們。”

“剩下的跟我，直沖刀疤臉的窩棚，先斬頭領！”蕭琰拔出環首刀，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記住，不傷無辜，只殺頑抗的匪寇！”

“是！”眾人齊聲應道，聲音在山谷里蕩開回音。

未時剛過，隊伍摸到了野狼谷外的密林里。蕭琰探頭望去，谷口果然立著兩個歪戴頭巾的漢子，正靠著石頭打盹，腰間的弓箭歪歪扭扭掛著。

他朝李虎使了個眼色，又指了指王大叔的方向。李虎會意，貓著腰帶人鉆進灌木叢，繞向谷后的土窯方向。王大叔則指揮著人，將投石機悄悄架在谷口外的土坡上，石頭已經裝妥。

蕭琰深吸一口氣，抽出腰間短刀，突然從樹后沖出。那兩個哨兵剛驚醒，還沒來得及摸弓箭，就被蕭琰一刀一個抹了脖子，連哼都沒哼一聲。

“動手！”蕭琰低喝一聲，同時揮動長刀，發出一聲響亮的呼哨。

“放！”王大叔的吼聲跟著響起。

五架投石機同時發力，“嗖嗖”幾聲，拳頭大的石頭帶著風聲砸進谷里。只聽谷中傳來驚叫和慘叫，顯然是砸中了人。

“沖！”蕭琰帶頭沖進谷口，身后的青壯們嗷嗷叫著跟上，手里的刀矛直指谷中央的窩棚。

谷里的山匪顯然沒料到會遭突襲，慌亂地從窩棚里跑出來，有的光著膀子，有的還提著酒壇。刀疤臉從大窩棚里沖出來時，臉上的刀疤因憤怒而扭曲，他手里握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刀，吼道：“媽的！哪來的雜碎？給老子殺了他們！”

他身邊的兩個護衛反應最快，抽出彎刀就朝蕭琰撲來。這兩人的刀法顯然比一般山匪利落，彎刀使得又快又刁，一前一后夾攻過來。

蕭琰不慌不忙，環首刀橫劈出去，格開左側的彎刀，同時腳下一錯，避開右側的劈砍，手腕翻轉，刀背重重砸在那人的手腕上。只聽“哐當”一聲，彎刀落地，那護衛痛呼著彎腰，被蕭琰一腳踹翻在地。

另一個護衛見狀，彎刀直刺蕭琰心口。蕭琰身子后仰，刀鋒擦著鼻尖掠過，他順勢擰身，環首刀從下往上撩起，正劈在對方的肋下。那護衛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抽搐。

這幾下兔起鶻落，不過瞬息之間。刀疤臉看得眼都直了，他沒想到對方竟有如此身手，一時間竟忘了上前。

“刀疤臉！你的對手是我！”王大叔的吼聲傳來，他扛著開山大斧，像頭猛虎似的撲向刀疤臉。

斧風凌厲，刀疤臉不敢怠慢，舉刀相迎。“鐺”的一聲巨響，兩人各退三步。刀疤臉只覺虎口發麻，心里暗驚：這老東西好大的力氣！

谷里的戰斗已經白熱化。黑石寨的青壯們雖然實戰經驗不足，但經過操練，隊列不散，互相配合著進退。而山匪們則是一盤散沙，被石頭砸懵了之后，又被蕭琰帶頭沖散了陣腳，一個個只顧著各自為戰。

“快！這邊！”李虎的聲音從谷后側傳來。他帶著人已經沖到土窯前，那四個看守正想反抗，被后生們一頓亂矛捅倒。土窯的門被砸開，五個被綁著的白石村后生跌跌撞撞跑了出來，個個面黃肌瘦，見到來人，眼淚都流了出來。

“別愣著！跟我們走！”李虎喊著，指揮人護著他們往谷口撤。

刀疤臉眼角余光瞥見人質被救走，頓時急了，虛晃一刀逼退王大叔，轉身就想往土窯方向跑。

“哪里去！”蕭琰早已盯上他，環首刀帶著風聲劈到。

刀疤臉回身格擋，卻被蕭琰這一刀的巨力震得踉蹌后退。他剛站穩，就見蕭琰的刀再次劈來，角度刁鉆，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我投降！我……”刀疤臉慌忙喊道，話音未落，刀鋒已經劃過他的脖頸。

鮮血噴涌而出，刀疤臉瞪大眼睛，倒在地上不動了。

匪首一死，剩下的山匪徹底沒了斗志，有的扔下刀跪地求饒，有的轉身想往谷深處逃，卻被早有準備的黑石寨青壯堵住，一頓拳打腳踢后捆了起來。

戰斗很快結束。谷里一片狼藉，窩棚被砸塌了不少，地上躺著十幾具匪寇的尸體，還有二十多個被捆住的俘虜。

蕭琰讓人清點戰果，糧倉里竟搜出了三十多石糧食，還有十幾把兵刃和幾匹瘦馬。

“蕭頭領，大恩不言謝！”白石村的漢子帶著被救的后生們，“噗通”一聲跪在蕭琰面前，磕起頭來。

“起來吧。”蕭琰扶起他，“這些糧食，你們先帶二十石回去，給村里人救急。剩下的，我們帶回黑石寨。”

“這怎么行……”漢子連連擺手，“說好的都獻給您……”

“我說行就行。”蕭琰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后若是再遇匪患，就派人去黑石寨報信。只要我們能做到，絕不推辭。”

夕陽西下時，隊伍開始返程。黑石寨的青壯們扛著糧食，押著俘虜，腳步輕快。被救的白石村后生們也加入了隊伍，幫著推投石機，嘴里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

王大叔走在蕭琰身邊，咧著嘴笑：“蕭小子，今天這仗打得痛快！比上次守寨過癮多了！”

蕭琰望著遠處漸漸沉下的夕陽，心里卻沒有多少輕松。野狼谷只是小股匪寇，這亂世之中，像這樣的威脅還有多少？黑石寨想要真正立足，光靠打勝仗還不夠。

“回去之后，”蕭琰對陳默道，“把俘虜分分類，手上沾過血的，按律處置；若是被逼為匪、沒犯過大錯的，愿意留下的，就讓他們墾荒練兵，戴罪立功。”

陳默點頭：“我明白。另外，白石村那邊，或許可以借著這次的事，跟他們結個盟。多一個村子呼應，總比咱們單打獨斗強。”

蕭琰看向遠處白石村的方向，那里炊煙裊裊，像是從未經歷過劫難。他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世道，抱團才能活下去。”

隊伍踏著暮色走進黑石寨時，寨里的老弱婦孺都出來迎接。看到繳獲的糧食和兵刃，人群里爆發出陣陣歡呼。那些曾經對“三規五律”心存疑慮的人，此刻看著蕭琰的眼神里，只剩下敬佩和信服。

篝火升起，映照著一張張笑臉。蕭琰坐在火堆旁，看著寨民們分糧、說笑，聽著練兵場上傳來俘虜們被安排去修補房屋的動靜，心里漸漸踏實了些。

規矩立了，隊伍也練了，勝仗也打了。黑石寨，總算是在這亂世里，真正有了點根基。但他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前路漫漫，還有更多的風雨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