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雪落下時，孩子在花房里搭了個雪人，用胡蘿卜做鼻子，用陳默的舊手套做手。雪人站在藤蔓旁，像個守護花藤的小衛兵。陳默給花房加了層保溫膜，玻璃上結著冰花，像幅天然的窗花。他每天都要給藤蔓測量高度，在墻上畫道橫線，像給孩子量身高一樣認真。“你看，”他指著最新的橫線對蘇晴說，“它們還在長，就是長得慢了點。”蘇晴摸著墻上的橫線，從最開始的小芽到現在的高度，像串寫在墻上的密碼，藏著日子走過的痕跡。

孩子的期末考試考得很好，班主任在評語里寫：“該生像株努力生長的小樹苗，眼里有光，心中有暖。”陳默把評語讀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工工整整地抄在“時光賬本”里，旁邊畫了朵小小的牽牛花。蘇晴看著他抄字的樣子，筆尖在紙上頓頓戳戳，像在刻字，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在家長會發言的樣子，那個緊張得手心冒汗的男人，如今已經能平靜地面對生活的各種考卷。

便利店的老板娘要回老家，想把店盤給蘇晴。“你人實在，”老板娘握著蘇晴的手說，“這店交給你，我放心。”蘇晴猶豫了幾天，陳默看出她的心思：“想接就接，我多干點活兒，能撐起這個家。”孩子也說：“媽媽當老板，我來幫忙看店。”蘇晴看著父子倆的笑臉，突然覺得心里踏實得像被陽光曬過的土地，那些猶豫和不安，都被這溫暖的目光融化了。

陳默在新工地學會了扎鋼筋，手藝好得連老師傅都佩服。他把扎鋼筋的技巧講給孩子聽，用筷子當鋼筋演示：“你看，這樣交叉著扎，才結實，就像咱家的花藤，互相纏著才能爬得高。”孩子用橡皮泥做了個小小的鋼筋模型，上面纏滿了毛線做的藤蔓，放在陳默的工具箱里，說：“爸爸帶著它，就像帶著我和媽媽。”

社區組織給貧困山區捐衣服，蘇晴翻出孩子穿小的衣服，一件一件洗干凈，疊得整整齊齊。孩子把自己的童話書也放進捐贈箱，在每本書里都夾了片干制的牽牛花：“讓山里的小朋友也能看見花。”李阿姨提著一大包棉衣過來，里面有件嶄新的小棉襖：“這是我給你家孩子做的，沒想到他長得這么快，穿不上了，捐給更需要的孩子吧。”棉襖上繡著朵牽牛花，針腳細密，像李阿姨的牽掛，緊緊地縫在布上。

張叔的收音機壞了，陳默拆開來看，發現是零件老化。他跑了三個舊貨市場，才找到匹配的零件，把收音機修好。當熟悉的戲曲聲再次從花墻下傳來時，張叔的眼睛亮得像兩盞燈。“還是你有心，”張叔拉著陳默的手說，“這收音機陪了我三十年，就像個老伙計。”陳默笑著給收音機換電池：“老伙計不能丟，就像咱老鄰居，越老越親。”

超市的店長曉牽帶著女兒來買東西，小家伙已經會說話了，指著貨架上的牛奶喊：“媽媽，要幸運物！”蘇晴想起陳默當年說的話，笑著給她拿了盒新鮮牛奶：“喝了這個，日子會越來越甜。”曉牽看著女兒抱著牛奶盒的樣子，眼里的光像顆剛剝開的糖：“蘇姐，真謝謝你當年那句話，讓我覺得日子總有盼頭。”

花房里的牽牛花在冬天也開得熱鬧，陳默給每朵花都系了個小紅繩，像給它們戴了頂小帽子。孩子每天都要數花開了多少朵，數著數著就長大了，校服褲子的褲腳已經短了一截，露出腳踝上的小傷疤——是小時候在花墻下追蝴蝶時摔的，現在成了他向小伙伴炫耀的“勇敢勛章”。

除夕夜，一家人圍坐在花房旁吃年夜飯，窗外飄著雪，花房里的牽牛花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鮮艷。陳默舉起酒杯：“明年，咱就把店盤下來，再給花房加個暖氣，讓花冬天也能開得旺。”孩子舉起果汁杯：“我要考雙百，給爸爸媽媽當禮物。”蘇晴看著父子倆的笑臉，覺得心里像被灌滿了蜜，那些走過的路，吃過的苦，都在這一刻化成了甜，像藤蔓上結出的果實，飽滿而溫暖。

大年初一的早上，孩子在花房里發現了只小蜜蜂，大概是被花香吸引來的，在花瓣上爬來爬去。“冬天也有蜜蜂嗎？”孩子驚奇地睜大眼睛。陳默把他抱起來，讓他近距離看蜜蜂：“有，就像總有不期而遇的溫暖，在你以為最冷的時候出現。”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把蜜蜂的翅膀照得透亮，像片金色的葉子，在花瓣上跳起了舞。

開春后，蘇晴盤下了便利店，重新裝修時，她在門口種了排牽牛花。陳默在店門口搭了個小花架，讓藤蔓順著架子爬，很快就長成了道花門。孩子們放學路過，總會在花門下鉆來鉆去，像群快樂的小蝴蝶。蘇晴坐在收銀臺后，看著這一切，突然明白，所謂的時光，從來不是單行線，而是像藤蔓一樣，纏繞著過去和現在，把每一份溫暖、每一份努力、每一份牽掛，都釀成了時光藤上的果實，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給你滿滿的甜。而那些牽牛花，還在繼續往上爬，爬過花門，爬過窗臺，爬向更遠的未來，帶著所有的期盼和愛，在時光里，靜靜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