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fēng)卷著紙錢碎屑撲面而來，蕓娘下意識地攥緊沈硯辭的衣袖。

那些嘶吼的冤魂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清晰得可怕。

有的穿著破爛的粗布短褂，胸口插著半截銹刀，黑血順著衣擺往下滴。

有的是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臉上還沾著泥，手腕上留著勒痕，一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

最駭人的是個老婆婆，半邊臉爛得露出白骨，手里還攥著塊啃了一半的發(fā)霉饅頭，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像是在討要吃食。

“這些……這些是真的亡魂？”蕓娘的聲音發(fā)顫，她能感覺到這些冤魂身上的怨氣，不是幻術(shù)能偽造的。

那是活生生的人死后，帶著不甘和痛苦凝聚的氣息，比幻境里的陰寒更刺骨。

沈硯辭的骨針已是圈起銀光，只是在看清冤魂模樣時頓了一下。

他運轉(zhuǎn)望氣術(shù)，淡金色的光暈里，每個冤魂的眉心都纏著一縷黑色的絲線，絲線的另一端隱沒在白霧深處。

顯然，這些亡魂是被人用邪術(shù)禁錮在此，當(dāng)成了攻擊他的武器。

“是真的，但被人操控了?！鄙虺庌o笑著說道，“別怕，不過是些被束縛的可憐人，我不會傷他們，只會破了控制他們的邪術(shù)。”

話剛說完，最前面的老婆婆突然加快速度，腐爛的手爪朝著蕓娘的臉抓來。

陰風(fēng)裹著腐味，嗆得蕓娘瞬間紅了眼，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孽障，休得放肆！”沈硯辭低喝一聲，左手捏起鎮(zhèn)魔十三式的印訣，右手的骨針驟然消失在掌心。

他猛地抬手，掌心對準(zhǔn)沖來的冤魂，煉氣八重的靈力瞬間爆發(fā)。

伏魔掌劈出。

轟隆！

掌風(fēng)呼嘯而出，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丈許大的金色巨掌！

巨掌邊緣透著著縷縷的雷光，掌心刻著復(fù)雜的符文，那是從古籍里拓印出來的鎮(zhèn)魔咒。

巨掌落下時，天地仿佛都靜止了。

陰風(fēng)被瞬間吹散，紙錢碎屑在空中定住，連那些嘶吼的冤魂都僵在了原地。

“這……這是……”蕓娘睜開眼，看著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驚得說不出話來。

巨掌的威壓讓她渾身發(fā)麻，靈力都差點紊亂。

這等威力，比她見過的任何修士招式都要霸道。

金色巨掌輕輕落下，沒有想象中的血腥，反而帶著股溫和的金光。

那些冤魂被巨掌籠罩時，先是發(fā)出一陣驚恐的尖叫，可很快，它們眉心的黑色絲線就開始寸寸斷裂！

隨著絲線斷裂，冤魂們空洞的眼睛里漸漸恢復(fù)了些清明，腐爛的軀體也開始變得透明，許是要回歸天地了。

【你使用了鎮(zhèn)魔十三式的第一招式伏魔掌，熟練度+ 100】

【你破除此地邪術(shù)，解放冤魂，獲得功德值 100】

淡金色的小字在沈硯辭眼前炸開，他心中一喜。

不僅熟練度漲了，還多了功德值！

看來鎮(zhèn)殺邪祟、解救亡魂，比解剖修士的經(jīng)驗值還豐厚。

他正想再補一掌，徹底打散殘留的邪術(shù)，地面卻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啊！”蕓娘腳下一滑，整個人朝著旁邊的土堆倒去。

沈硯辭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攔腰抱住，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

大地的抖動越來越劇烈，青石板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土堆里的棺材板“哐當(dāng)”作響，好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地底爬出來。

白霧瘋狂翻滾，竟在前方凝聚成一道黑色的旋渦，旋渦深處，隱約傳來沉悶的鐘聲，如同是從地府傳來的催命符。

“這是……地震了嗎？”蕓娘緊緊抓著沈硯辭的衣襟，聲音里滿是恐慌。

沈硯辭皺眉盯著那道旋渦，望氣術(shù)運轉(zhuǎn)到極致。

旋渦深處，隱約能看到一座地宮的輪廓。

地宮的材質(zhì)是漆黑的玄鐵，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骷髏紋路，透著股令人窒息的陰寒。

“不是地震，是新的幻境?！鄙虺庌o沉聲道，“而且這次的幻境，比之前的紙人邪術(shù)厲害多了。”

旋渦突然炸開。

地宮的全貌徹底顯露出來。

它像是從地底直接拔起的，高達(dá)十丈，宮門是兩扇刻著牛頭馬面的巨石門，門環(huán)是兩個猙獰的骷髏頭。

最上方的匾額是整塊血玉做的，上面用朱砂寫著三個大字：“閻王殿”字體猩紅，像是用鮮血澆筑而成，隨著地宮的出現(xiàn)，匾額上的字還在微微蠕動，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閻……閻王殿？”蕓娘的聲音都在打顫，她看著那兩扇巨石門，總覺得門后藏著更恐怖的東西。

沈硯辭忍不住笑了起來：“鎮(zhèn)妖司和摘星樓的人，倒是會玩些花架子。上次是鬼轎娶親，這次是閻王審案，怎么，是想讓我演一出下地獄的戲碼？”

他拉著蕓娘，徑直朝著閻王殿走去。

巨石門感應(yīng)到了他們的氣息，“嘎吱嘎吱”地緩緩打開，一股濃郁的檀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殿內(nèi)的景象也隨之顯露。

大殿兩側(cè)，站著兩排鬼差：左邊是牛頭，牛角上纏著生銹的鎖鏈，牛眼是兩個燃燒的火球，蹄子踏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印記。

右邊是馬面，馬臉修長，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鋒利的獠牙，手里握著柄鬼頭刀，刀身上還滴著黑色的液體。

大殿中央的高臺上，端坐著一個閻王。

他穿著件黑色的蟒袍，蟒袍上繡著金色的鬼紋，腰間系著玉帶，玉帶上掛著串骷髏頭玉佩。

他頭戴九旒冕冠，冕旒上的珠子是黑色的，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下巴上濃密的黑須和一雙瞪得滾圓的眼睛。

那眼睛是用兩顆紅色的寶石做的，撲閃著詭異的紅光，看著格外瘆人。

“堂下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閻王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滾出來的，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震得人耳膜發(fā)疼。

他一拍桌案上的驚堂木，案上的燭火突然變綠，映得整個大殿都陰森森的。

沈硯辭拉著蕓娘走到大殿中央，不僅沒跪，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高臺上的閻王：“我說，你們這戲服在哪租的？蟒袍的針腳都露出來了，還有你這冕冠，珠子都歪了一顆，也不知道扶正了再上場。”

蕓娘在旁邊聽得心驚膽戰(zhàn)。

沈郎中怎么還敢調(diào)侃閻王？

她偷偷拽了拽沈硯辭的衣袖，卻被他輕輕按住了手。

高臺上的閻王明顯愣了一下，握著驚堂木的手僵在半空，倒是沒料到沈硯辭會說出這種話。

兩側(cè)的牛頭馬面也對視一眼，牛眼里的火球閃爍了兩下，馬面的獠牙咬得“咯咯”響，只是沒敢上前。

“放肆！”閻王反應(yīng)過來，猛地一拍驚堂木，綠火燭的火苗竄起半尺高，“你可知擅闖地府閻王殿，乃是死罪？還不速速跪下認(rèn)罪！”

“認(rèn)罪？”沈硯辭嗤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掃過兩側(cè)的鬼差，“我認(rèn)什么罪？是認(rèn)你們用邪術(shù)禁錮亡魂，還是認(rèn)你們裝神弄鬼，設(shè)局害我？”

他抬手，凝聚起一縷金光，金光里隱約能看到之前被解放的冤魂虛影：“那些亡魂，是你們從亂葬崗抓來的吧？用邪術(shù)控制它們攻擊我，還真是好手段?？上О?，你們的手段再厲害，也不過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把戲?！?

閻王的身體僵了僵，紅色的寶石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

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沈硯辭打斷：“別演了，鎮(zhèn)妖司的白青衣，摘星樓的晏幾道，還有太學(xué)宮的顧書言······你們躲在暗處操控幻境，不累嗎？”

這話一出，大殿里瞬間安靜下來。

綠火燭的火苗瘋狂跳動，牛頭馬面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連高臺上的閻王，蟒袍的邊緣都散起了白光。

沈硯辭的話戳中了要害。

“你……你怎么知道？”閻王的聲音里沒了之前的威嚴(yán)，反而帶著幾分慌亂。

沈硯辭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不僅知道你們是誰，還知道你們接下來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讓這些鬼差動手，試探我的靈力上限？還是想用水鏡術(shù)逼我說出枯木逢春術(shù)的口訣？”

沈硯辭話語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大殿的四角，那里藏著幾縷微弱的靈力波動，正是操控幻境的陣眼。

“可惜啊，你們的幻境漏洞太多。真的閻王殿不會有這么粗制濫造的戲服。真的鬼差不會在我用伏魔掌時，露出害怕的神色，還有你······”

沈硯辭看向高臺上的閻王，語氣里滿是嘲諷：“你腰間的玉佩是太學(xué)宮特有的墨玉，上面刻著的鬼紋是太學(xué)宮畫皮術(shù)的入門符文。你說，我沒說錯吧？”

閻王的身體徹底僵住，紅色的寶石眼睛里的紅光瞬間熄滅。

緊接著，整個閻王殿開始劇烈晃動，綠火燭“噗”地一聲全部熄滅。

兩側(cè)的牛頭馬面化作漫天符紙碎片，高臺上的閻王也漸漸透明。

最后只剩下一件空蕩蕩的蟒袍，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白霧再次彌漫延開來，地宮開始寸寸碎裂，如是被無形的手撕碎的紙片，滑稽的可笑。

蕓娘看著眼前的景象，還有些發(fā)愣：“這……這就結(jié)束了？”

“差不多了?！鄙虺庌o拉著她往殿外走，望氣術(shù)感應(yīng)到暗處的靈力波動正在撤退，“他們的幻境被拆穿，又損失了操控冤魂的邪術(shù)，想必是沒有心情繼續(xù)耍下去了?！?

走出碎裂的地宮，亂葬崗的陽光重新落在身上，蕓娘才覺得渾身的寒意在慢慢消退。

她看著沈硯辭從容的側(cè)臉，忍不住問道：“沈郎中，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連他們藏在暗處都能發(fā)現(xiàn)。”

沈硯辭笑了笑，抬手幫她拂去發(fā)間的符紙碎片：“不過是多看了幾本書，多留了個心眼。這些人想玩陰謀詭計，還嫩了點。”

他心里卻在盤算著。

伏魔掌熟練度漲了 100，還得了功德值，這趟亂葬崗之行，倒是收獲不小。

那么接下來，也該是會會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