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盤面上的血色符文漸漸亮起，一股陰冷的氣息從羅盤里溢出，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巫山看著這一幕，想勸阻卻又無力，只能靠在槐樹上閉目調息。

他知道晏幾道這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亂葬崗上，火焰熄滅后的焦糊味還在空氣中彌漫，黑色的紙灰隨著微風打著旋，落在沈硯辭的青衫下擺上。

蕓娘捏著衣角，看著滿地灰燼，眼底滿是愧疚：“沈郎中，都怪我……剛才不僅沒幫上忙，還差點被幻象嚇到。”

她的手還殘留著凝聚水箭時的靈力余溫，可一想到自己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臉頰就忍不住發燙。

明明是來幫忙的，結果卻成了需要被保護的那個，這種無力感讓她心里像堵了團棉花。

沈硯辭回頭看她，見她垂著腦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淺影，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忍不住笑了。

“嗯，沒事，這不都過去了嗎？咱們還得繼續往前走，看看那些魑魅魍魎還有什么花招。”

蕓娘心里的愧疚稍稍減輕，抬頭時卻又皺起眉：“可這白霧……怎么越來越濃了？”

眼前的白霧早已不是之前的薄紗狀，而是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連三步外的土堆都看不清輪廓。

空氣里還多了股若有似無的腐臭味，像陳年的墳土被翻動時的味道。

“因為他們還不死心。”沈硯辭收起符紙，目光掃過白霧深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運轉望氣術，淡金色的光暈里，能清晰看到幾道微弱的靈力波動在白霧中游走，猶似幾條潛伏的毒蛇。

“鎮妖司、摘星樓、太學宮的人都藏在附近操控幻境呢。他們想探我的底，我便陪他們玩玩。”

他拉起蕓娘的手，讓她瞬間安心不少：“走，我們往前去，看看他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蕓娘點點頭，任由他牽著往前走。

白霧沾在臉上，帶著濕冷的寒意，可掌心的溫暖卻驅散了所有恐懼。

她悄悄凝聚起一絲水系靈力。

這次，她一定要保護好沈硯辭。

兩人在白霧中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忽然亮了起來。

濃霧很突兀的看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撥開，一座雄偉的城池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青黑色的城磚爬滿了墨綠色的苔蘚，磚縫里還嵌著些不知名的枯草，城門足有三丈高。

朱紅的門板早已褪色開裂，銅環上銹跡斑斑，輕輕一碰就發出“吱呀”的哀鳴，看似不堪重負。

最駭人的是城門上方懸掛的木匾。

那木匾不知用什么木材制成，通體發黑，邊緣腐爛得露出里面的木紋，上面用猩紅的顏料寫著一行大字，字體扭曲如蛇，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鬼門關，生人勿進，死人可入”。

“這······這是……”

蕓娘的聲音發顫，下意識地往沈硯辭身后縮了去。

她能感覺到這座城池里沒有半點生命氣息，只有一股濃郁的死氣籠罩著，比亂葬崗的陰寒還要可怕。

沈硯辭皺起眉，用折扇輕輕敲了敲掌心。

他運轉望氣術掃過城池，發現這所謂的“鬼門關”竟是用無數殘破的魂器拼接而成。

城磚是用修士的遺骨混合陶土燒制的，門板上的裂痕里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連那木匾都是用百年古棺的木材制成的。

“又是些上不了臺面的伎倆。”沈硯辭嗤笑一聲，目光落在木匾上的猩紅字體上，“用魂器營造死氣，再用幻術放大恐懼，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

他的話剛說完，蕓娘突然驚呼一聲：“沈郎中！你看那字！”

沈硯辭抬頭望去，只見木匾上的猩紅字體突然就要活過來似的。

扭曲著蠕動起來，一個個字漸漸淡化，最后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塊發黑的木匾，光禿禿的，更顯詭異。

“切，還會玩消失？”沈硯辭翻了個白眼，語氣里滿是嫌棄，“我還以為他們能拿出什么新鮮花樣，結果還是這些裝神弄鬼的手段。”

他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摸了摸城門的銅環。

剛觸碰到銹跡，就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緊接著，耳邊突然響起無數低沉的嘶吼聲，好似萬千冤魂在哭泣，又像指甲刮過棺材板的銳響。

“沈郎中！小心！”

蕓娘連忙拉住他的衣袖，水系靈力瞬間爆發，在兩人周身形成一道淡藍色的水幕，將嘶吼聲隔絕在外。

沈硯辭回頭沖她笑了笑：“別擔心，這是魂器自帶的噬魂音，只會影響心神，傷不了人。”

他抬手在銅環上輕輕一敲，一道靈力注入其中。

只聽“咔嚓”一聲，銅環上的銹跡紛紛掉落，露出里面淡淡的銀白層。

竟是用純銀打造的，只是被人故意涂上了銹跡，營造陰森的假象。

“你看，”沈硯辭指著銅環內側的印記，“這上面刻著摘星樓的樓徽，說明這鬼門關是摘星樓的手筆。他們想用魂器和幻術結合，讓我們在恐懼中自亂陣腳，可惜……”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整座城池，語氣里滿是不屑：“可惜他們忘了，我最擅長的就是拆解。不管是人的身體，還是這些虛幻的陣法，只要找到破綻就能輕易破掉。”

蕓娘看著沈硯辭自信的側臉，心里的恐懼徹底消散。

她松開緊握的拳頭，水系靈力漸漸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容：“沈郎中，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直接闖進去嗎？”

“闖進去？”沈硯辭笑了，用折扇指了指城門的縫隙，“你看那縫隙里的灰塵都是新的。這幻境剛開啟不久，里面的布置肯定還沒完善。我們先等等，看看他們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他靠在城門旁的城磚上，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

里面是早上沒吃完的桂花糕，遞了一塊給蕓娘：“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管他們設什么局，我們都得有精神應對。”

蕓娘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糯的味道在舌尖散開，驅散了最后一絲陰寒。

她看著沈硯辭靠在城磚上的模樣，陽光透過白霧的縫隙落在他身上。

明明是在陰森的“鬼門關”前，卻讓她覺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心。

而在白霧深處，晏幾道看著水晶球里沈硯辭和蕓娘悠閑吃糕的模樣，氣得差點捏碎手里的羅盤：“這小子！他怎么一點都不怕？！”

顧書言搖著折扇，眼底卻閃過一絲凝重：“沈硯辭的心性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堅定。看來，我們得用點真本事了。”

白青衣沉默地看著水晶球，手在劍柄上輕輕摩挲。

她忽然開口：“開啟噬魂的核心，既然幻術嚇不到他，那就用真的冤魂來試試。”

濃霧再次翻滾起來，“鬼門關”的城門緩緩打開，里面傳來陣陣凄厲的嘶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