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抹刺目的紅色從霧中撞出來，越來越近。

是頂四人抬的花轎，紅布陳舊得發黑，邊角磨出了毛邊，上面還沾著些暗黑色的污漬，不知是泥還是血。

抬轎的四個童子更是詭異到了極致。

他們穿著褪色的花布短褂，靛藍、明黃、粉紅的布料湊在一起，就像從亂葬崗的墳頭撿來的破爛。

每張臉都白得像涂了層厚粉，沒有眉毛，眼睛是兩個黑漆漆的窟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小的尖牙。

更駭人的是他們的雙腳始終離地半尺，身子僵硬得像提線木偶，抬轎的動作機械又怪異。

轎桿在他們手里晃悠，卻聽不到半點木質摩擦的聲響。

“這······這是什么？”蕓娘的聲音發顫，不覺往沈硯辭身后靠攏了過去。

她雖是鯉魚精，見過水里的精怪，只是從未見過這般滲人的東西。

那四個童子身上沒有半點靈氣，只有股死氣沉沉的陰寒，剛從墳里爬出來似的。

“別怕，是幻術。”沈硯辭運轉望氣術，淡金色的光暈里，那四個童子瞬間現了原形。

哪里是什么童子，分明是四張畫著人臉的黃符紙，被靈力催動著漂浮在空中，轎桿也是用符紙折成的，只有那頂花轎，隱約透著點太學宮特有的靈力波動。

砰！

花轎突然重重落在地上，紅布被震得抖了抖，落下些凌亂的灰塵。

四個童子停下動作，黑漆漆的眼窟窿齊刷刷轉向沈硯辭，咧開的嘴角里發出“嘻嘻”的笑聲，聲音里帶著股刻意裝出來的稚嫩，聽得人頭皮發麻。

蕓娘攥著沈硯辭的衣袖更緊了：“他們······他們想干什么？”

“民間傳說里的鬼轎娶親。”沈硯辭耐心解釋，目光落在那頂花轎上，“據說被鬼新娘看中的男子，會被四鬼抬轎迎娶，最后被吸盡陽氣而死。不過······”

他輕笑一聲：“太學宮的人倒是會玩，把民間傳說改成了幻術。”

蕓娘聽得臉色發白：“吸盡陽氣？那······那我們怎么辦？”

“等會兒就知道了。”沈硯辭話剛說完，轎簾突然被一只慘白的手掀開。

那手的指甲足有三寸長，涂著暗紅的甲色，看著就像凝固的血。

緊接著，一道穿著大紅喜服的身影從轎里走出來。

頭蓋著紅布，喜服上繡著鴛鴦戲水，可那鴛鴦的眼睛卻是黑色的，歪歪扭扭像兩個墨點，看著格外詭異。

“沈公子，久等了。”女子的聲音柔得像水，又帶著股說不出的陰冷，似從地底傳上來的叫人聽著瘆人。

她走下轎階時，步子輕得沒有聲音，明明是一步步邁動，竟是在眨眼間就到了沈硯辭面前三尺遠，留下一道紅色的殘影，。

蕓娘瞳孔驟縮。

好快的速度！

比她全力施展水系遁術時還快！

她下意識地擋在沈硯辭身前，凝聚起三枚水箭，藍光在掌心閃爍，帶著刺骨的寒氣：“你是誰？別靠近沈郎中！”

“喲，還有個小美人。”鬼新娘輕笑一聲，聲音里帶著戲謔，“沈公子，這是你的心上人？長得倒還清秀，就是膽子小了點。”

她抬手想去掀頭上的紅布，動作慢得像在故意賣弄。

沈硯辭沒給她機會，骨針悄然凝聚靈力，隨時準備出手。

他能感覺到這鬼新娘的靈力波動比蕓娘強些，約莫在煉氣七重，應該是太學宮弟子用幻術催動的分身。

“沈公子，你瞧奴家這喜服，好看嗎？”鬼新娘沒理會蕓娘，目光落在沈硯辭身上，聲音越發柔媚，“這是奴家特意為你繡的，鴛鴦戲水，寓意著咱們永結同心呢。”

她說著，突然往前飄了半步，紅布下的臉似乎朝著沈硯辭的方向湊近。

一股濃郁的香粉味撲面而來，和著淡淡的腐味，嗆得蕓娘直皺眉。

“妖孽！休得胡言！”

蕓娘再也忍不住，凝聚出的三枚水箭“咻”地射出去，藍光劃破白霧，直取鬼新娘的胸口。

這是她最拿手的三疊浪，水箭里裹著她的本源靈力，尋常煉氣七重都未必能接得住。

鬼新娘應是早有預料，嘴角勾起抹冷笑，慘白的手突然抬起，指甲劃過空氣，發出“嗤嗤”的輕響。

砰！

三枚水箭在碰到她指甲的瞬間，突然凍成了冰柱，接著“咔嚓”一聲碎裂，冰渣濺了滿地。

有的甚至彈到了蕓娘的裙擺上，讓她打了個寒顫。

“這······這不可能！”蕓娘瞪大了眼睛，滿臉難以置信。

她的水箭帶著水系靈力的柔韌，就算被擋住，也該濺起水花，怎么會直接凍成冰？

鬼新娘笑得花枝亂顫，喜服上的鴛鴦隨著她的動作晃悠，仿佛下一刻就要活過來似的：“小美人，你的本事就這點？還想護著沈公子？”

她的指甲又長了半寸：“不如······把你的臉給奴家吧？奴家這張臉看膩了，正好換張新的。”

“你敢！”蕓娘氣得渾身發抖，再次凝聚水箭，可這次卻有些猶豫。

剛才那一擊，她已經用了七成靈力，竟是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再動手怕是也討不到好。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沈硯辭，眼里滿是委屈和自責。

她本想來幫忙，可現在看來自己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贅。

尤其是想到沈硯辭之前說解決起來很簡單，再對比自己的狼狽，鼻子突然一酸，眼眶瞬間紅了。

“沈郎中，我······”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話沒說完，就被沈硯辭輕輕按住了肩膀。

“傻瓜，哭什么。”

沈硯辭的聲音溫柔得像春風，帶著淡淡的靈力順著她的肩膀傳入體內，驅散了那股陰寒：“她能凍住你的水箭，不過是用了太學宮的凝冰符，不是你的本事差。”

沈硯辭往前踏出一步，擋在蕓娘身前，目光落在鬼新娘身上，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太學宮的弟子就只會用這些旁門左道的幻術？用民間傳說裝神弄鬼不覺得丟人嗎？”

鬼新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紅布下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