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城市的秋天總帶著凜冽的風,卷起滿地金黃的落葉,在柏油路上打著旋兒。林辰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站在出站口時,被撲面而來的涼意激得打了個寒顫——比他想象的要冷得多。
蘇晚晴穿著米色風衣,舉著寫有“林辰”的紙牌站在人群里,看到他時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這邊!”她揮著手跑過來,發梢被風吹得亂舞,“路上累壞了吧?我租的房子離地鐵站很近,坐兩站就到。”
林辰把最重的行李箱塞到她手里,自己拎著剩下的三個大步流星往前走:“你輕的都拿不動,還搶著拎?”蘇晚晴吐了吐舌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寬厚的背影,突然覺得心里踏實得不像話。
出租屋在老城區的六層樓,沒有電梯。林辰扛著行李爬上樓時,T恤后背已經洇出深色的汗漬。推開門的瞬間,蘇晚晴突然從背后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準備了什么?”
指縫里漏進暖黃的光,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梔子花香。林辰聞到熟悉的味道,喉結輕輕滾動:“你把家里的梔子盆栽帶來了?”“答對啦!”蘇晚晴松開手,客廳窗臺上果然擺著盆郁郁蔥蔥的梔子,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
“上周剛開的花,特意給你留著。”她踮起腳尖幫他摘去肩上的落葉,“我媽說這花能安神,你寫代碼累了看看它。”林辰把她攬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發頂,聞到風衣上混著的護手霜香味:“我們有家了。”
“嗯,有家了。”蘇晚晴往他懷里縮了縮,聲音悶悶的。
這間六十平米的小屋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條:客廳鋪著淺灰色地毯,沙發上擺著她親手繡的抱枕;臥室的窗簾是淡藍色的,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廚房的調料瓶排得整整齊齊,冰箱里塞滿了他愛吃的草莓和藍莓。
“公司那邊都安頓好了?”蘇晚晴幫他把襯衫疊進衣柜,指尖劃過衣架上掛著的情侶衛衣——是她前幾天特意買的,黑色的印著“辰”,白色的印著“晴”。“明天入職,部門主管是個挺隨和的大哥,面試時還跟我聊起你呢。”林辰從背后抱住她,下巴蹭著她的發頂,“說經常聽出版社的朋友提起,有個叫蘇晚晴的編輯改稿特別厲害。”
“哪有那么夸張。”蘇晚晴的耳朵紅了,“我就是運氣好,遇到的作者都很配合。”林辰轉身捏了捏她的臉頰:“我們家晚晴最棒了。”
然而,真正的磨合從第一個周末就開始了。
林辰習慣早起,六點半準時醒來看代碼教程;蘇晚晴是夜貓子,不到十點絕不起床。周六早上七點,林辰煎蛋的滋滋聲把她從夢里吵醒,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推開門,看著系著圍裙的林辰在廚房忙碌,突然覺得有點委屈:“你能不能小聲點?”
林辰手里的鍋鏟頓了頓,轉過身時臉上還沾著面粉:“吵醒你了?我以為你起了……”“我這周改稿熬了三個通宵。”蘇晚晴的聲音帶著起床氣,“好不容易能睡個懶覺……”話沒說完就被他拉進懷里,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輕蹭:“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到。下次我一定輕點兒,給你做你最愛的溏心蛋賠罪。”
懷里的人漸漸不掙扎了,悶悶地說:“那我要兩個。”“好,給你做三個。”林辰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原來生活在一起,要學的還有這么多。
更大的矛盾爆發在十月末。林辰負責的項目進入沖刺期,連續一周住在公司,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蘇晚晴生日那天,他答應了要陪她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卻因為突發的代碼漏洞,直到深夜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推開門時,客廳的燈還亮著,蘇晚晴趴在餐桌上睡著了,面前擺著已經涼透的長壽面,旁邊放著個小小的蛋糕,蠟燭早就燒完了,蠟油凝固在盤子里,像道丑陋的疤。
林辰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疼得厲害。他蹲在她面前,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痕,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對不起……”蘇晚晴猛地驚醒,看到他時眼里閃過一絲驚喜,隨即被委屈淹沒:“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項目出了點意外,代碼出了漏洞,必須連夜修復……”“我不管什么漏洞!”蘇晚晴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不會像實習時那樣忙,你說會陪我過生日的!”林辰張了張嘴,卻發現任何解釋都蒼白無力。他確實答應過她,卻又失約了。
那晚兩人分房睡了。林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看著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毯上,像片冰涼的霜。他想起前世,自己就是這樣一次次忽略她的感受,才讓她漸漸走遠。難道這輩子,還要重蹈覆轍?
凌晨三點,他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蘇晚晴背對著他躺著,肩膀微微聳動。林辰在她身邊躺下,從背后輕輕抱住她:“對不起,我錯了。”她沒說話,卻把臉往枕頭里埋得更深了。
“我明天就跟主管申請,把部分工作分給同事。”林辰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工作再忙,也不能忽略你。你才是最重要的,一直都是。”懷里的人終于轉過身,眼睛紅腫得像兔子:“真的?”“真的。”林辰吻了吻她的額頭,“以后不管多忙,我每天都給你發消息,每周至少陪你吃兩頓飯。要是做不到,你就罰我……罰我一個月不準碰代碼。”
蘇晚晴被他逗笑了,眼淚卻掉得更兇:“誰要罰你啊……我就是怕,怕你像以前那樣,眼里只有工作。”“不會了。”林辰幫她擦眼淚,指尖帶著薄繭,“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不會了。”
第二天,林辰真的去找了主管。主管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平衡工作和生活,但這個項目……”“我能處理好,”林辰打斷他,眼神堅定,“我會提高效率,保證不耽誤進度。但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連軸轉了,我不想因為工作,失去最重要的人。”
主管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行,我給你調兩個人手。但你得保證,質量不能打折扣。”“謝謝主管!”林辰的眼睛亮了。
那天晚上,林辰準時下班,手里捧著一大束梔子花。蘇晚晴打開門時,看到他站在樓道里,笑得像個孩子:“補祝你生日快樂,蘇編輯。”
他們沒去看電影,就在家里煮了火鍋。窗外的風呼呼地刮,屋里卻暖融融的,升騰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蘇晚晴看著林辰把毛肚涮得恰到好處,突然覺得,生活或許就是這樣,有爭吵,有妥協,有磨合,但只要兩個人心在一起,再難的坎,都能邁過去。
“對了,”蘇晚晴夾了片肥牛給他,“虎子上周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在城南開了家汽修店,生意還不錯,請我們有空回去看看。”林辰的手頓了頓,隨即笑了:“好啊,正好可以跟他討教討教怎么修車。”
“他還說,王浩準備專升本了,目標是我們學校。”蘇晚晴的眼里閃著光,“你說,等王浩也考過來,我們是不是就能經常聚了?”林辰往她碗里舀了勺湯:“肯定的。到時候我們四個,還像高中時那樣,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
“一起看星星。”蘇晚晴接過他的話,眼里的光比火鍋的火苗還亮。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落在餐桌上的梔子花上,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細碎的光。林辰看著蘇晚晴笑得彎彎的眼睛,突然覺得,北地的冬天再冷,只要身邊有她,就永遠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