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斷水三日,霉苔為藥
- 寒宮冷妃不好惹
- 愛喝檸檬蘇打水
- 2767字
- 2025-08-21 20:55:50
翌日天光乍破,院中的詭異平靜便被一聲凄厲的尖叫撕碎。
趙公公連滾帶爬地撲到沈清辭門前,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調:“主子!不好了!井……井水出事了!”
他身后跟著一群惶恐的宮女太監,個個面無人色。
沈清辭快步而出,只見那口古井旁已圍滿了人。
一股腥臭混雜著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濃得幾乎凝成實質,鉆入鼻腔時帶著一股鐵銹般的腥甜,令人喉頭作嘔。
耳邊是人群壓抑的抽氣聲與低語,夾雜著遠處烏鴉枯啞的啼叫,襯得這冷宮愈發死寂。
她腳步一沉,腳底踩在濕滑的青苔上,滑膩微涼的觸感從鞋底傳來。
井水不再清澈,泛著一層令人作嘔的詭異碧綠,像凝固的毒液,水面漂浮著細小的蛆蟲與乳白泡沫,隨微風輕輕震顫,發出幾乎不可聞的“滋滋”聲。
她蹲下身,指尖拂過水面,那黏膩滑溜的觸感如同腐爛的皮肉,讓她眸光驟然一冷。
“不是自然腐敗。”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柄冰錐,刺入每個人的耳中,“是有人往井底投了腐骨粉。”
話音未落,她已從發間抽出一根常備的銀針,緩緩刺入水桶中剛剛打上來的井水。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那根亮潔的銀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針尖開始,一寸寸染上了不祥的青黑色,仿佛被無形的毒液吞噬。
沈清辭看著那泛著青黑色的銀針,心中快速思索著。
她深知在這冷宮中,能找到的救命之物必定是身邊尋常卻被忽視之物。
她的目光掃過周圍,落在了那井邊石縫里的綠苔上——暗綠如墨,層層疊疊,邊緣泛著潮濕的微光。
突然,她想起兒時奶奶用發霉之物療傷的情景,心中一動:**腐中能生清,毒里亦藏解**。
這綠苔生于陰濕之地,久經濁氣浸潤,或許與發霉豆腐一般,蘊藏著克制疫毒的生機。
“傳我命令,”她當機立斷,“所有人,刮取井壁、墻角所有能找到的綠苔,越多越好!再取干凈的紗布,層層過濾,將苔蘚汁液收集起來,置于陶罐內陰干。”
陳嬤嬤聞言,咳著上前,滿臉憂色:“小姐,此物性寒,且生于陰濕之地,恐有劇毒。用錯半分,便是火上澆油,催命的毒藥啊!”
“嬤嬤說得對。”沈清辭平靜地點頭,眼中卻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所以,我先試。”
次日清晨,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沈清辭取來一碗新制的墨綠色苔汁。
那汁液濃稠如漿,散發著土腥與霉變混合的氣味,聞之令人頭暈。
她毫不猶豫地用小刀劃破指尖,一滴鮮紅的血珠滾落,滴入碗中。
血珠沉入汁液,并未變色或凝結,只緩緩擴散成一抹淡紅,如霧散水中。
她又尋來一只被遺棄的病犬,小心翼翼地喂了半匙。
那犬只是舔了舔嘴,耳朵抖了抖,便趴下安睡,鼻息平穩,未見抽搐嘔吐。
做完這一切,沈清辭端起那碗散發著古怪氣味的苔汁,指尖觸到陶碗粗糙的邊緣,涼意滲入骨髓。
她仰頭一飲而盡,喉間滑過一股苦澀腥滑的液體,胃中頓時翻涌,但她強壓下嘔吐的沖動,嘴角卻浮起一絲決絕的笑意。
“噗通!”有宮女當場嚇得跪倒在地,哭喊出聲:“小姐,不可啊!”
一時間,院中跪倒一片,哭聲震天,夾雜著鐵器落地的“哐當”聲,與遠處風穿檐角的嗚咽交織成一片絕望的哀鳴。
沈清辭放下空碗,指尖殘留著苔汁的黏膩與微涼,聲音卻冷得像冰:“我若七日內不死,此物便是良方。現在,怕死的,站到后面去。想活的,跟我來,挖!”
她的話語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恐懼中的人們看到了生機。
小桃第一個擦干眼淚,拿起鐵鎬,粗糙的木柄磨得掌心生疼,她卻咬牙揮下第一鎬:“奴婢跟小姐一起挖!”
眾人見狀,也紛紛拿起簡陋的工具,在沈清辭指定的院角空地開始挖掘。
鐵鎬鑿入泥土的“咚咚”聲此起彼伏,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入塵土,手掌磨出血泡,破了又磨,血與泥混成暗紅。
三尺之下,見到了濕潤的泥土,希望在每個人心中蔓延。
再下三尺,一股清冽的泉水終于“咕”地一聲,從土層中滲了出來!
水珠匯成細流,映著晨光,晶瑩剔透,帶著泥土深處的涼意與清甜氣息。
“出水了!出水了!”歡呼聲響徹冷宮,夾雜著哽咽與狂喜的吶喊。
沈清辭立刻指揮眾人,以灶膛里的草木灰鋪底,再依次疊上砸碎的陶片和細沙,一個簡易卻有效的凈水槽就此搭成。
清泉汩汩流過,濾去雜質,滴入陶甕時已澄澈甘甜,掬一捧入口,涼意直透肺腑。
然而,危機并未就此解除。
連日勞累加上舊傷,小桃突然高熱不退,陷入了昏迷,嘴里胡亂喊著:“小姐……快走……他們要害你……”她的皮膚滾燙如炭,呼吸急促,指尖冰涼。
沈清辭守在小桃床邊,徹夜不眠,以自身體溫暖著她的手足三陰交穴,掌心貼著小桃冰冷的手腕,銀針在她指尖翻飛,穩住小桃最后一口氣。
針尖微顫,映著燭火,泛著冷光。
整整七日,她幾乎沒有合眼。
當最后一支用來提神的“續命香”燃盡,灰燼飄落,沈清辭眼前一黑,也因脫力而暈厥過去。
趙公公急得要沖出宮門去請太醫,卻被兩個陌生的太監攔住。
為首的太監皮笑肉不笑:“白貴妃有令,冷宮疫病未清,任何人不得出入,違者格殺勿論!”
絕望籠罩了整個院落。
就在這危急關頭,深夜里,一道黑影敏捷地翻過冷宮的高墻,衣袂掠過瓦檐,無聲如風。
那人將一只紫檀木藥箱輕輕放在院中石階上,轉身如鬼魅般倉皇逃走。
箱中,一張紙條上只有一行字:“醫者不分貴賤,只問生死。”字跡風骨峭峻。
箱內,是黃連、犀角粉、羚羊角粉等千金難求的救命良藥,藥香濃郁,沁人心脾。
次日,白姑姑奉貴妃之命前來“巡查”,一眼便搜出了這只不屬于冷宮的藥箱。
她勃然大怒,提著箱子沖到尚藥局,將它狠狠摔在朱姑姑面前:“誰準你私自送藥給冷宮那賤人?你好大的膽子!”
朱姑姑垂首不語,一雙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攥著。
昨夜,正是她親眼看見,范太醫將這只藥箱,交給了守在冷宮秘道外那個神秘的接應人。
第七日黎明,天邊泛起魚肚白。
悠悠轉醒的沈清辭,不顧自己的虛弱,立刻用范太醫留下的藥材,配上她以“霉苔汁、過濾清泉、陳年艾灰”制出的退熱湯,連救了五名同樣高熱瀕死的宮女。
其中一人醒來后,掙扎著跪倒在沈清辭床前,重重叩首,淚流滿面:“小姐是活菩薩!是活神仙!”
“寒香殿沈美人,以身試毒,七日不眠,掘井救人”的消息,如風一般傳遍了宮闈。
御藥房里,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太醫撫須長嘆:“醫道之幸,醫道之幸啊!寒香殿有此女,實乃我輩之楷模!”
而千里之外的御書房中,蕭景珩展開手中的密報,目光落在“自飲毒水試藥”七個字上,久久未動。
他深邃的眼眸里,情緒翻涌,最終歸于平靜。
他提起朱筆,在奏折上批下:“尚藥局三日未履職,玩忽職守,著朱姑姑自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頓了頓,他又另起一行,墨跡比之前更加沉穩有力:“另,明日送一車上等藥材至蘭臺殿,稱‘賞賜’。”
冷宮內,短暫的平靜終于降臨。
沈清辭撐著身體,開始清點整理那箱救命的藥材。
那只紫檀木藥箱做工精良,角落里刻著一個極小的“范”字。
她將藥材一一歸類,指腹摩挲過光滑的箱底。
忽然,她的指尖微微一頓。
這箱子,入手時的分量似乎比清空后要沉上那么一絲。
是錯覺嗎?
她將箱子翻轉過來,細細敲擊著底部,指節叩擊木板,發出沉悶的回響,卻在某一處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空曠——像是中空的夾層。
這箱子,除了救命的藥,似乎還藏著那位范太醫不為人知的另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