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出海繼續南下了!
第二天的月光格外刺眼,銀輝潑在墨色海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銀。蕭辰坐在船頭打磨竹篙,竹梢被削得尖利如矛,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十三歲的少年身形已初見挺拔,主仆四人在海島上的半個月的海島生存讓他皮膚曬成了健康的蜜色,唯有那雙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鋼。
“哥,阿初說船艙里的淡水不多了?!毖┈幈е鴤€陶罐走過來,裙擺上還沾著早上拾的貝殼。這三個月她長個子了,辮子也梳得更利落,只是看蕭辰的眼神里,總帶著點怯生生的依賴。
蕭辰接過陶罐掂量了下,眉頭微蹙:“再撐兩天應該夠,到了東澳島就能補充?!彼聪蛘谡贫娴年惏⒅?,老人的手在微微發抖——不是害怕,是連日操舟累的。
突然,東南方傳來一陣古怪的螺號聲。蕭辰猛地起身,月光下隱約可見一艘快船正張著黑帆沖過來,船舷上插著面血紅的三角旗,旗上繡著個猙獰的骷髏頭。
“是紅旗幫!”陳阿忠臉色煞白,手里的舵桿差點脫手,“他們是這一帶最狠的海盜,見人就殺,見船就搶??!”
阿初從船艙里跑出來,手里緊緊攥著蕭辰給她削的木匕首,小臉嚇得慘白,卻還是擋在雪瑤身前:“小姐別怕,我護著你。”
蕭辰按住躁動的船槳,目光飛快掃過海盜船的吃水線:“別怕,他們船快但輕,吃水深不了。忠伯,把船往右側淺灘開,那里有暗礁?!?
陳阿忠雖然慌亂,卻對蕭辰有著近乎本能的信任,猛地轉舵。小船在浪尖上劇烈顛簸,雪瑤和阿初緊緊抱在一起,卻咬著牙沒敢哭出聲。
海盜船越來越近,能看清甲板上晃動的人影,他們手里的火銃在月光下閃著金屬光澤。為首的海盜頭用沙啞的嗓子嚎叫著:“小的們,把那艘船劫下來!女人歸我,金銀分你們!”
蕭辰將竹篙狠狠插進船板,轉身從艙底拖出個麻布包,里面是他用島上鐵礦打磨的短刃和幾枚自制的煙霧彈——這是他早就備好的防身家伙。
“阿初,帶雪瑤進底艙,把艙門頂住!”蕭辰的聲音冷靜得像冰,“忠伯,等下聽我口令轉舵,咱們給他們來個‘回馬槍’?!?
說話間,海盜船已經撞了過來,鐵鉤帶著鐵鏈“哐當”一聲搭上船舷。兩個海盜舉著砍刀就跳了過來,臉上的刀疤在月光下看著格外猙獰。
蕭辰猛地抽出短刃,側身避開當頭劈來的砍刀,手腕一翻,刀刃精準地劃開對方的頸動脈。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他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順勢抄起地上的竹篙,借著海盜船搖晃的力道,像支離弦的箭般躍了過去。
這段時間的苦練在此刻顯現出威力。他的身形比成年海盜更靈活,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攻擊,而每次出手都帶著致命的精準。竹篙刺穿第一個海盜的胸膛時,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對方肋骨斷裂的脆響。
“這小崽子邪門得很!”海盜頭嘶吼著舉槍瞄準,卻被蕭辰一個翻滾躲開,子彈打在船板上濺起木屑。蕭辰反手將短刃擲出,正中那海盜握槍的手腕,火銃“哐當”落地。
混亂中,蕭辰抓起地上的火銃,憑著前世的槍械知識快速裝填彈藥。當第七個海盜捂著咽喉倒下時,他終于站在了海盜船的甲板中央,渾身浴血,竹篙斜插在船板上,像尊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底艙的雪瑤和阿初透過縫隙看到這一幕,嚇得捂住了嘴。她們知道蕭辰厲害,卻從未見過他這般狠戾的模樣,那沾血的側臉在月光下,竟比海盜的骷髏旗還要讓人膽寒??刹恢獮楹危牡椎目謶掷铮稚鲆环N莫名的安穩——有這樣的兄長在,她們就什么都不怕。
“忠伯,把船靠過來!”蕭辰對著自家小船喊,聲音因失血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陳阿忠連忙駕船靠近,看著甲板上橫七豎八的尸體,老淚縱橫地跪下:“少爺……您受苦了……”
“起來吧?!笔挸椒銎鹚噶酥负1I船上的貨艙,“看看有什么能用的,淡水和糧食都搬過去。這艘船比我們的好,以后就用它了。”
阿初扶著雪瑤走過來,看到蕭辰手臂上的傷口,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少爺,您受傷了!”
“小傷?!笔挸讲辉谝獾財[擺手,拿起塊干凈的布條草草包扎,“雪瑤,怕嗎?”
雪瑤搖搖頭,忽然撲進他懷里,小聲哭了起來:“哥,我不怕,就是……就是心疼你?!?
蕭辰身體一僵,抬手輕輕拍著妹妹的背。這段時間,他習慣了用冷硬武裝自己,此刻被妹妹溫熱的眼淚一燙,心底某處似乎也軟了下來。
阿初默默走到他身后,幫他處理背上的劃傷,指尖觸到那些新舊交錯的疤痕時,動作不由得放輕了。她想起之前那個給她銀子、讓她活下去的少年,如今已經長成能遮風擋雨的男人了。
清點戰利品時,陳阿忠驚喜地發現貨艙里不僅有充足的淡水和糧食,還有五支完好的火銃和兩箱彈藥。蕭辰撫摸著冰冷的槍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紅旗幫倒是送了份厚禮。
深夜的海面上,兩艘船并在一起,海盜船的帆被換成了普通的灰色。蕭辰站在船頭,望著遠處模糊的島嶼輪廓,十三歲的肩膀上,仿佛扛著千斤重擔。
“東澳島快到了?!彼吐曊f,像是在對自己,又像是在對身后的三人,“從今天起,我們有家了。”
月光灑在他沾滿血污的臉上,一半是少年的青澀,一半是修羅的冷冽。雪瑤和阿初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只要跟著這個人,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敢闖一闖。
陳阿忠默默擦拭著火銃,老人渾濁的眼睛里,燃起了久違的希望。
夜風吹過海面,帶著咸腥的氣息,也帶著新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