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網膜上的灼痛感像被針管注射了滾燙的墨汁，沿著視神經一路燒進顱腔時，陳硯正低頭系松開的鞋帶。卡其色工裝褲的褲腳沾著地鐵隧道里的灰，他剛結束連續四十八小時的系統調試，此刻只想快點穿過閘機回家睡個天昏地暗。

“嘶——”

倒抽的冷氣卡在喉嚨里。視野中央的廣告燈箱突然失焦，滾動的護膚品廣告被某種粘稠的暗紅覆蓋，那些顏色順著眼底血管的紋路游走，最終在晶狀體上凝成一行震顫的字：「每日簽到解鎖規則」。血字邊緣還在微微搏動，像剛從活體上剜下來的組織。

陳硯踉蹌著后退，后背撞在站臺的金屬座椅上。冰涼的椅面透過濕透的襯衫貼著皮膚，他摸到口袋里那支晨光簽字筆——筆桿被體溫焐得溫熱，筆帽上還留著數據分析時無意識咬出的齒痕。這是他隨身攜帶的老伙計，從入職那天起就沒離過身，用來在紙質報表上圈畫異常數據，或是在熬夜時隨手記下突發的算法靈感。

“什么鬼東西……”他揉著眼睛想驅散幻覺，余光卻瞥見閘機口的綠光變成了刺目的猩紅。站臺廣播突然發出電流雜音，原本顯示“開往高新園區”的電子屏開始亂碼，一行行扭曲的字符瀑布般滾落，最后定格成“禁止離開”四個黑體字。

陳硯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他不是會被怪力亂神嚇住的人，數據分析師的職業本能讓他第一時間想尋找邏輯鏈——視網膜投影？全息技術？但下一秒，閘機兩側突然彈出三對金屬臂，幽藍的光刃在臂端嗡鳴著展開，刃面折射出他慘白的臉。

“讓開！”他攥緊簽字筆往前沖，想趁光刃未發沖過閘機。可剛跑到欄桿前三十公分，三道光刃突然交叉劈下，空氣被撕裂的銳響刺得耳膜生疼。陳硯猛地矮身，光刃擦著他的頭頂掠過，身后的廣告牌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焦糊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

他趴在地上回頭看，廣告牌的鐵皮被切開三道整齊的豁口，邊緣還在滋滋冒著電火花。

就在這時，褲袋里的簽字筆突然劇烈震動，像有只活蟲要破殼而出。陳硯還沒來得及抓住它，筆身已經“啪”地彈開筆帽，銀亮的筆尖朝上，懸浮在他眼前三十公分處。緊接著，一滴暗紅色的液體從筆尖滲出，不是墨水，那色澤和粘稠度，像極了他視網膜上的血字。

筆尖突然動了。

它在虛空中劃出流暢的折線，血色軌跡隨之亮起，像用激光在空氣中刻下的印記。陳硯看清了——那是整個站臺的俯視圖，比例尺精確到厘米。光刃發射點被標上醒目的紅色三角，閘機的能量循環周期用虛線標注，甚至連檢修通道門鎖的型號都被簡化成了符號。

最關鍵的是逃生路線。從他當前的位置出發，沿著站臺邊緣的立柱陰影移動，在光刃第三次發射的間隙沖過閘機盲區，最后拐進東南角的檢修通道——整個路徑避開了所有監控死角，連地磚接縫處的防滑條都被算成了借力點。

陳硯的呼吸驟然急促。這不是隨機的涂鴉，這是經過精密計算的最優解。只有深度解析過站臺結構數據、光刃攻擊頻率、甚至人體運動慣性的人，才能畫出這樣的路線。

簽字筆似乎察覺到他的遲疑，筆尖輕輕點了點檢修通道的方向，血色路徑突然加深，像在催促。陳硯伸手握住筆身，冰涼的塑料觸感意外地讓人安心。他盯著那道會呼吸的血路，手指無意識地在筆桿上敲出摩斯密碼的節奏——這是他分析數據時的習慣，用規律的叩擊梳理邏輯鏈。

視網膜上的血字還在灼燒，閘機的嗡鳴聲越來越近。陳硯深吸一口氣，握緊那支突然擁有“智能”的簽字筆，沿著血色軌跡邁出第一步。他知道，這場被強行開啟的游戲里，這支用來分析數據的筆，成了他最鋒利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