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剛按位次入座,姬皇的目光便越過席間,落在了一身紫衣的夜聽歡身上。他端起龍案上的玉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聲音帶著帝王特有的沉穩(wěn):“不知這位紫衫姑娘是何許人也?瞧著面生得很。”
夜聽歡聞聲起身,斂衽一禮,動作從容不迫,聲音清冽如泉:“回陛下,小女乃東陵丞相夜凜之女,夜聽歡。”
“噢?”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幾分玩味。夜聽歡循聲望去,只見對面席位上,三皇子姬硯卿正抬眸望來,他墨黑色的瞳孔深邃如潭,薄唇輕啟,手中端著的竟不是盛酒的玉盞,而是一杯清茶,此刻正抬手在唇邊輕抿了一口,“倒是久聞東陵丞相有位千金,只是傳言說,這位千金已有十年光景未曾在人前露面,今日竟會出現(xiàn)在我臨淵皇都的宮宴上,當真是奇事。”
夜聽歡對他話里的試探不置可否,只轉(zhuǎn)過身,再次向姬皇行禮,徑直道明來意:“陛下,小女與表姐此番路過臨淵境內(nèi),實則是為了伴表姐前往西煌,參加今年的五曜會。”
姬皇聞言點了點頭,目光在她二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笑道:“原來如此。東陵離西煌路途遙遠,中間要經(jīng)過南昭、臨淵兩國,一路奔波,想必辛苦得很。”說著,他抬手示意夜聽歡落座,“坐下說吧。”
待夜聽歡歸座,姬皇又道:“說起來,離五曜會開幕還有一段時日,臨淵到西煌也不算遠,不若二位就在臨淵小住幾日。孤這幾個皇子,平日里對皇都內(nèi)外的景致最是熟悉,正好讓他們陪著二位,好好領(lǐng)略一下我臨淵的風土人情,也當是為二位接風洗塵了。”
“這……”澹臺昭華面上露出幾分遲疑,仿佛有些為難,眼底卻悄悄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能在兒時故地多留幾日,說不定還能遇上想見的人,這正是她心中所愿。
姬皇見她似有猶豫,便又補充道:“公主不必顧慮。孤的三皇子硯卿與四皇子離晝,此次也要代表臨淵前往西煌參加五曜會,到時你們正好可以一路同行。有他們幾個男子在側(cè),你們幾個女兒家趕路,也能多幾分安全,孤也能放心些。”
澹臺昭華聞言,立刻起身行禮,笑容明媚:“陛下既如此說,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宴席散后,姬皇特意吩咐四位皇子護送她們回皇家驛站。一行人出了大殿,沿著宮道緩緩而行。幕禮、珠葉與墨徊三人識趣地跟在后面,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大皇子姬縛蒼身為長兄,自然走在最前,立于澹臺昭華身側(cè),目光不時落在她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行至宮門口,姬縛蒼終于按捺不住,率先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刻意的溫和:“永寧公主,明日天氣正好,本皇子帶你們?nèi)ス涔浠识甲顭狒[的朱雀大街如何?那里的商鋪云集,還有不少新奇玩意兒,保管能讓你們盡興。”他一心想單獨邀約,只想在公主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澹臺昭華聞言,微微蹙了下眉尖,那細微的動作快得讓人難以察覺。她隨即展顏一笑,語氣溫婉卻帶著巧妙的疏離:“若能得四位皇子一同相陪,那倒真是本公主的榮幸了。”她說著,特意在“四位皇子”四字上加重了語氣——她可不想單獨應付這位熱情過頭的大皇子,人多些才好。
夜聽歡跟在一旁,將這兩人的言外之意聽得明明白白,忍不住在心里無奈搖頭——這兩人,分明是在打啞謎呢。
這時,一直含笑靜觀的姬硯修忽然轉(zhuǎn)頭看向夜聽歡,語氣溫和如春風:“夜姑娘莫非不想同游?瞧著似有倦意。”
夜聽歡聞言一怔,怎么話題突然就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了?她心里暗自腹誹:想什么想,游什么游?她現(xiàn)在只想找個清靜地方待著,應付這群各懷心思的皇子,實在太累。
“沒有。”夜聽歡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帶著幾分淡淡的疏離。若不是為了陪表姐來見那位故人,她才不會答應在這臨淵多留一日。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輕快地湊了過來。四皇子姬離晝性子活潑,像個沒長大的少年郎,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夜聽歡的手,笑容燦爛得晃眼:“這位夜姑娘,若是你不想跟我這幾位沉悶的哥哥同游,也可以單獨跟我走啊!我知道好多臨淵的好去處,保證比他們帶你玩得有趣!”
他掌心的溫度帶著少年人的暖意,那明媚的笑容竟讓夜聽歡心頭微動。她定了定神,挑眉道:“不必了,一起就好。人多……才熱鬧些。”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語氣轉(zhuǎn)變得有些快。
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皇家驛站門口。澹臺昭華等人向四位皇子告辭,轉(zhuǎn)身踏入驛站。而四位皇子卻站在原地,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內(nèi),久久未曾離去。
“哼,永寧公主這般風姿,定然是本皇子的良配,弟弟們可不許跟我搶。”姬縛蒼率先打破沉默,聲音渾厚,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霸道。
姬離晝立刻跳了出來,毫不客氣地反駁:“大皇兄,你這話可就沒意思了!明明是你自己覬覦人家公主的美貌,還好意思說得這么冠冕堂皇?”
“你懂什么?”姬縛蒼瞪了他一眼,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本皇子乃是臨淵大皇子,身份尊貴,與東陵永寧公主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有何不妥?”
一旁的姬硯修聞言,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沒說什么,轉(zhuǎn)身便往回走。三皇子姬硯卿始終沉默著,直到方才,他的目光還似有若無地落在驛站門口,此刻見二哥已走,也收回目光,默默跟了上去。
姬離晝見狀,又輕哼了一聲,對著姬縛蒼做了個鬼臉,也快步追了上去。只留下姬縛蒼一人站在原地,望著驛站的大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