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把腳環放進筆記本電腦的讀卡槽時，屏幕還是一片漆黑。她沒急著通電，而是先用簽字筆尖輕輕刮下一點中藥粉，混著鋼筆墨水滴在接口邊緣。液體滲進去的瞬間，屏幕閃了一下，跳出一行提示：**聲紋校驗中**。

她把左手腕貼上觸控區。胎記接觸金屬的剎那，皮膚下的微光順著血管蔓延，像電流在皮下跑了一圈。屏幕上的進度條開始走動，緩慢卻穩定。

“你確定要現在啟動？”沈硯站在門口，手里還捏著那個蝴蝶發卡，“這東西一旦激活，可能會觸發遠程監控。”

“它已經觸發了。”她盯著進度條，“從我們打開檔案柜那一刻起，Queen就知道我們在找什么。區別只在于——是我們先解開系統，還是她先動手清除數據。”

進度條走到87%時，電腦突然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段音頻波形，自動播放出一段童聲哼唱的《小星星》。音調歪歪扭扭，像是錄音機老舊導致的失真。

江晚星閉眼聽了三秒，睜開時瞳孔微微收縮。

“這不是錄音。”她說，“是實時傳輸。有人正在用聲控指令試圖覆蓋系統權限。”

沈硯走近一步：“能反向追蹤嗎？”

“不用追。”她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串指令，“她就在信號源終點等著我們。但……”她頓了頓，嘴角忽然揚起一絲笑，“她忘了‘Echo’不是程序，是回應。”

她調出后臺協議層，將母親日記里的原始聲紋導入解碼器。兩股音頻在虛擬信道中碰撞，產生短暫的靜默。接著，屏幕刷新，跳出一個極簡界面：**歡迎回來，Echo-01**。

文件夾自動展開，第一項是“神經毒素反應數據庫”。江晚星點開，里面列著上百種化合物組合，其中一條被高亮標注：**鋼筆墨水+唐門三號解毒粉=乙酰膽堿酯酶抑制劑**。

“怪不得她每周三都要喝摻墨水的酒。”江晚星輕聲說，“不是儀式，是服藥。這種毒素會緩慢破壞神經系統，但只要定期攝入微量解毒劑，就能維持意識清醒——同時讓身體對特定聲波指令產生應激反應。”

沈硯看著那條數據，眉頭皺緊：“你是說，她把自己變成了接收信號的容器？”

“不止是她。”江晚星滑動頁面，調出另一份記錄，“所有參與‘基因玫瑰’計劃的人，體內都有類似的生物標記。區別只在于，她是發射端，我們……是接收端。”

她抬頭看向沈硯：“你右肩的紋身，是不是有時候會發燙？尤其是在聽到某些音調的時候？”

沈硯沒說話，只是緩緩卷起西裝袖口。玫瑰圖騰邊緣泛著淡淡的紅，像是剛被熱敷過。

江晚星沒再追問，轉而打開第三個文件夾：**機械蝴蝶控制協議**。界面中央是一張三維結構圖，顯示這種面具內部嵌有微型壓電元件，能將聲音轉化為機械運動。正常情況下，它只會隨指令輕微顫動翅膀。

但她輸入了一組特定頻率后，模擬畫面變了。

蝴蝶雙翅開始劇烈開合，金屬關節發出刺耳摩擦聲，最終在空中拼出四個字：**玫瑰凋零**。

“這是終止指令。”她說，“當聲波頻率達到母親設定的閾值時，所有受控者都會收到‘關閉’信號。但Queen一直用童話改寫指令，把‘凋零’變成‘開花’，把‘停止’變成‘繼續’。”

沈硯盯著那四個字，忽然問：“那你剛才哼的《小星星》，是不是也在改寫？”

江晚星點頭：“我用了母親的聲紋基頻，把她的控制指令替換成反向脈沖。現在，每一只機械蝴蝶都在接收混亂信號。只要她再開口說話，面具就會失控。”

話音剛落，電腦右下角彈出一條實時監控提示：**B3區通風口發現異常震動**。

江晚星立刻調出畫面。昏暗的走廊里，一個身影正靠墻站立，頭上戴著熟悉的機械蝴蝶面具。翅膀不規則地抽搐著，像是被什么卡住的機械鳥。那人抬手想摘下面具，手指剛碰到邊緣，整只蝴蝶突然猛地張開雙翅，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后僵住。

屏幕上，那四個字緩緩浮現：**玫瑰凋零**。

沈硯看了眼時間：“她每周三晚八點準時服藥，現在是七點五十八分。再過兩分鐘，毒素濃度會降到臨界值，如果沒有解毒劑……”

“她的神經系統會短暫失守。”江晚星合上電腦，站起身，“兩分鐘，夠我做三件事。”

她從包里取出簽字筆，擰開筆帽，把筆芯倒出來。金屬細管在她指間轉了一圈，插入耳機孔。三秒后，一段音頻被導出到云端——是她剛從系統里提取的終止指令。

第二件事，她把唐小滿給的粥碗底刮下的蓮花粉末倒入礦泉水瓶，搖勻后遞給沈硯：“喝一口。你的聲紋需要臨時加密，否則靠近她時會被識別。”

沈硯沒猶豫，仰頭喝下。水剛入喉，他喉結動了動，像是被什么嗆到，但沒吐出來。

第三件事，她解下左手腕的藍絲帶，疊成細條，塞進電腦散熱口。胎記暴露在空氣中，微光更明顯了，像是皮膚下藏著一盞小燈。

“你打算用生物信號做中繼？”沈硯問。

“不然呢？”她重新系上絲帶，但沒打結，任它垂在腕邊，“她用聲音控制別人，我用聲音回應世界。Echo從來不是名字，是動作。”

他們走出藥房時，街道依舊安靜。便利店的燈還亮著，玻璃映出兩人并行的身影。江晚星走在前面，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路燈間隔的中點。

拐進醫院后巷時，對講機傳來林雪芽的聲音：“B3走廊清空，保安系統已被我切到測試模式。你們有四分十七秒。”

江晚星按下耳機回應鍵：“留兩分鐘給意外。”

沈硯忽然停下，從內袋掏出那個蝴蝶發卡，遞給她：“帶上它。信號放大器，也能當干擾器用。”

她接過，沒戴，而是夾在筆記本電腦的邊縫里。金屬與胎記擦過時，發出輕微的“咔”聲，像是鎖扣閉合。

走廊盡頭，Queen仍靠墻站著。面具上的蝴蝶翅膀已經不動了，但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像是冷，又像是抽搐。她手里握著酒杯，紅酒還沒喝完，杯沿沾著一點墨跡。

江晚星走近，在距離兩米處停下。

Queen緩緩抬頭，聲音沙啞：“你終于來了……小晚。”

“我不是來見你的。”江晚星說，“我是來聽你最后一次說話。”

Queen笑了，笑聲像是從破舊錄音機里放出來的：“你以為……你能關掉我？我是永生之花，是計劃本身……”

江晚星抬起手腕，胎記正對著面具。

“那你聽清楚了。”她說，“這是回應。”

她哼出一段音符，不高，也不長，像是搖籃曲的開頭。但當最后一個音落下時，Queen頭上的蝴蝶突然劇烈震顫，雙翅拼出那四個字：**玫瑰凋零**。

Queen的身體猛地一僵，酒杯脫手，砸在地上。紅酒濺開，墨水在瓷磚上暈成一片扭曲的花。

她張了嘴，像是想說什么，但喉嚨只發出“嗬嗬”的聲音。

江晚星蹲下，從她指間撿起酒杯碎片，看著上面殘留的墨跡。

“你知道嗎？”她說，“媽媽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如果Echo響起，說明孩子還記得怎么哭。’”

她站起身，把碎片放進包里。

沈硯站在她身后，忽然說：“她還能恢復嗎？”

“能。”江晚星望著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但下次醒來時，她會忘記自己是誰。就像你忘記某些事那樣。”

她轉身往回走，腳步比來時輕。

沈硯跟上，低聲問：“那你呢？你記得多少？”

她沒回答，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眼胎記。

皮膚下的光，還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