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沖進電梯時，鞋跟卡進了門檻縫里。她沒低頭，直接抬腳一扯，布料裂開一道口子，人已經站穩(wěn)。按鈕亮起“頂樓”，門緩緩合攏，監(jiān)控紅點在角落閃爍了一下。

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攝像頭。

三秒后，屏幕畫面切換成一段重復的走廊錄像——正是她三十秒前走過的那條。這是新?lián)Q的傳感器，用的是軍用級信號干擾芯片，和江澈車上那套系統(tǒng)同源。有人想讓她以為自己上了頂樓，其實還在原地打轉。

她從包里抽出那支剛買的簽字筆，擰開筆帽，把筆芯拔出來，反手插進電梯控制面板的散熱孔。金屬觸碰電路的瞬間，整部電梯震了一下，燈光忽明忽暗。她閉眼，腦中閃過江朔教她的狙擊手訓練題：**“子彈打不穿墻，但聲音能。”**

她記住了通風管的走向。

電梯停下，門開了。外面不是頂樓宴會廳，而是B2停車場的消防通道。墻邊堆著幾個空酒箱，標簽朝下，但江晚星一眼認出那是昨晚被換過的那批紅酒。她沒碰，只用筆尖在箱角劃了一下，粉末落在指尖，聞起來有股鐵銹味。

她轉身，沿著樓梯往上跑。

第三層開始，空氣變得干燥。她摸出手表，表面溫度顯示三十一度——不對勁。正常樓層不會這么熱。再往上兩層，她停在拐角，聽見頭頂傳來輕微的“咔噠”聲，像是鏡片翻轉。

她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舉過頭頂慢慢探出去。

走廊盡頭，整面墻都是鏡子。不止一面，是六塊可旋轉的鏡面陣列，排列方式和產房外的監(jiān)控死角完全一致。她記得江朔執(zhí)行任務前畫過的草圖：**“如果子彈只能走直線，那就讓敵人自己走進彈道。”**

她收回手機，靠在墻上，呼吸放輕。

鏡子里映不出她，是因為角度被調過了。只要她踏進走廊，第一塊鏡面就會把她的影像反射到第二塊，再傳到第三塊——最終匯聚在產房觀察窗后的狙擊點上。那不是裝飾，是陷阱。

她低頭看手腕上的藍絲帶，結扣紋路和母親日記里的一模一樣。沈硯說的“鐘樓鑰匙”，從來不是實物。

她解下藍絲帶，纏在簽字筆上，輕輕拋出去。

筆落在走廊中央，鏡面立刻開始轉動。第一塊偏轉十五度，第二塊跟進，第三塊卡頓了一瞬——就是現(xiàn)在。

江晚星沖出去，左手拍墻，借力翻身躍起，右腳踹向第四塊鏡面邊緣。玻璃碎裂的聲響還沒傳開，她已滾進側邊通風口，順手把碎鏡片塞進衣兜。

通風管狹窄，她爬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金屬接縫的共振點上。她能聽見上方的腳步聲，皮鞋，步伐穩(wěn)，是沈硯的習慣節(jié)奏。但他走得太慢了，像在等什么。

她加快速度，指尖觸到一段冰涼的金屬管壁——這里被劃開過，邊緣整齊，是手術刀的手法。

她鉆出去時，正看見沈硯背對著她，刀尖插進通風管暗格，用力一挑。一塊面板脫落，露出后面的機械結構。他伸手進去，摸出一枚蝴蝶形狀的微型接收器，指節(jié)一收，捏得粉碎。

“你來得比我想的晚。”他說，沒回頭。

“電梯被人動了手腳。”她靠在墻邊喘氣，“誰換的傳感器？”

“江澈的秘書。”他終于轉身，風衣上有血跡，不是他的，“十分鐘前，她用董事會權限接入了頂樓安防系統(tǒng)。”

江晚星皺眉：“她不是只會泡咖啡？”

“所以更可疑。”沈硯把刀收進袖口，“而且她走路從不踩地毯接縫——像受過反追蹤訓練。”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往產房方向走。

門虛掩著，里面沒開燈。江晚星推門進去，手指在墻上摸索，找到通風口格柵。她用力一扯，整塊脫落。里面空了，但內壁有刮痕，是近期被拆過的痕跡。

沈硯突然伸手，攔住她。

他蹲下，從風衣內袋掏出那個褪色的蝴蝶發(fā)卡，放在地上。發(fā)卡投下的影子，在昏暗光線下竟微微顫動。

“有紅外掃描。”他低聲說，“角度從天花板來。”

江晚星立刻后退兩步，撞上身后的柜子。柜門晃了一下，一張照片滑出來，掉在地上。

是二十年前的產房記錄照。一個女人躺在手術臺上，腹部隆起，臉上戴著機械蝴蝶面具。護士遞來剪刀，準備剪斷臍帶。

照片背面寫著：**“W-01，基因融合成功，母體存活率3%。”**

江晚星盯著那行字，胎記突然發(fā)燙。她閉上眼，記憶自動回溯——那場車禍里，母親被拖走前，手里攥著的，就是這張照片的底片。

她睜開眼，看向房間另一頭的單向玻璃。

“有人在看。”她說。

沈硯點頭，抽出手術刀，走向通風管另一端。他刀尖一挑，劃開通風口鐵網，手臂伸進去，猛地一拉。

暗門彈開。

里面沒人，只有一面鏡子，正對著觀察窗。鏡前擺著一張椅子，上面放著那件黑色風衣，和Queen慣穿的款式一模一樣。風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錄音帶。

江晚星走過去，拿出錄音帶，放進隨身播放器。

這次是心跳聲。

但不是普通的心跳。節(jié)奏前十二秒平穩(wěn)，第十三秒開始加速，嵌入了一段摩爾斯電碼。她耳朵一動，自動解碼：**“我是你母親，也是你敵人。”**

她手指一抖，播放器差點掉落。

就在這時，頭頂的鏡面突然全部啟動，發(fā)出輕微的轉動聲。六塊鏡子開始同步旋轉，將房間中央的光線重新聚焦。江晚星抬頭，看見光束匯聚處，浮現(xiàn)出一段全息影像——

實驗室中央，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記錄數據。她摘下口罩，露出半張臉。

和產房照片里的Queen，一模一樣。

也和江晚星，七分相似。

影像中的女人抬起頭，直視鏡頭：“如果你看到這段錄影，說明你已經能聽懂聲音里的密碼。別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江晚星喉嚨發(fā)緊。

她伸手想碰屏幕，指尖剛觸到光束，胎記猛然灼燒。藍光從她手腕蔓延，順著血液爬向心臟。她踉蹌一步，扶住桌角。

沈硯沖過來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別碰我！”她咬牙，“現(xiàn)在誰靠近我，都會被鏡面鎖定！”

話音未落，天花板的鏡陣發(fā)出尖銳的嗡鳴。其中一塊鏡面邊緣彈出細針，閃著寒光。

沈硯瞬間明白——這是母親設下的雙重保險。只有繼承她天賦的人能觸發(fā)投影，但也可能因此成為靶心。

他反手抽出手術刀，躍上桌子，一刀劈向最近的鏡面。玻璃碎裂，針頭落地，發(fā)出“叮”的一聲。

其他鏡面立刻響應，全部轉向他。

江晚星趁機撲向錄音帶，一把扯斷連接線。全息影像閃爍兩下，消失。

鏡陣失去信號源，緩緩停止轉動。

房間里安靜下來。

沈硯喘著氣，從碎玻璃中撿起那枚蝴蝶發(fā)卡，遞給她。

江晚星沒接，只盯著自己手腕。藍光還未褪去，像電流在皮膚下游走。

“她不是Queen。”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她是……在演Queen。”

沈硯皺眉：“什么意思？”

“真正的控制者，從來不需要戴面具。”她抬頭看向單向玻璃，“她讓人以為她是傀儡，其實是她在操控所有人——包括那個戴面具的女人。”

她彎腰撿起照片，翻到背面，用簽字筆在“W-01”旁邊畫了個圈。

“W不是編號。”她說，“是‘Warning’。”

警告。

沈硯剛要說話，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不是一個人，是一隊人，步伐整齊，像訓練過的士兵。

江晚星迅速把照片塞進內袋，沈硯把刀藏回袖中。

門被推開。

江朔站在門口，肩上還掛著小熊耳釘，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產房監(jiān)控恢復了。”他說，“三分鐘前，有人用江澈的權限調取了所有分娩記錄。”

江晚星問：“誰？”

“秘書。”江朔走進來，把文件放在桌上，“但她剛進電梯，就被人從內部切斷了電源。現(xiàn)在整部電梯，黑著。”

沈硯看向江晚星：“她知道你來了。”

江晚星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輕點，像在敲一段密碼。

江朔忽然抬頭：“你手上的藍絲帶，怎么松了？”

她低頭看，結扣散了一半，露出底下淡藍色的胎記。那痕跡微微發(fā)亮，像有電流通過。

她沒回答。

因為她聽見了。

從通風管深處，傳來一陣極輕的哼唱聲。

是《兩只老虎》。

但用的是摩爾斯電碼的節(jié)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