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言一曲《遇見》終了，指尖從麥克風上輕輕移開的瞬間，便斂了所有聲息。

她安靜地坐在鏡頭前，長發(fā)如墨般垂落肩頭，幾縷碎發(fā)貼在頰邊，側(cè)臉在暖黃的燈光下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透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仿佛剛才那個用歌聲攪動人心的人只是一場錯覺。

可那歌聲里的溫柔與悵惘，卻像投入湖心的石子，蕩開的漣漪久久不散，在直播間的每一個角落彌漫。

公屏上短暫沉寂了幾秒，連滾動的彈幕都慢了半拍，仿佛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那余韻里，舍不得回神。耳機里似乎還殘留著她的聲線，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音，撓得人心頭發(fā)癢。

“真好聽！這歌唱的太有感覺了！樂樂我要粉昕言了！”一個頂著“諾言”ID的賬號率先打破了寂靜，紅色的字體在公屏上格外顯眼，像是一聲響亮的喝彩，瞬間點燃了全場。

“就是就是！這嗓音、這共情力，絕了！我也粉了！”

“路轉(zhuǎn)粉+1！昕言姐姐還有什么歌會唱？求再來一首！”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歲月廳藏著這么個寶藏？昕言沖啊！”

公屏上的評論像是炸開了鍋，密密麻麻地滾動起來，各種彩虹屁刷屏不斷，點贊和禮物的特效也跟著此起彼伏——小到“燈牌”“玫瑰花”，大到“跑車”“火箭”，閃爍的光影映亮了屏幕，把直播間的熱度推上了新高峰。

在線人數(shù)的數(shù)字噌噌往上漲，連系統(tǒng)都彈出了“恭喜歲月廳突破萬人在線”的提示。

主播樂樂過了半晌這才回過神來，語氣里的陰陽怪氣藏都藏不住：“好了好了，你們別鬧了，人家昕言有大哥罩著，哪還需要你們這些小粉絲啊？”這話像一根小刺，扎得公屏的節(jié)奏頓時慢了半拍。

“樂樂姐這話說的，粉絲多了不好嗎？”有人開始打圓場。

“就是，有點小家子氣了吧？昕言唱得好被喜歡，不是很正常？”也有人覺得樂樂太小氣，彈幕里悄悄起了點小爭執(zhí)，零星的“引戰(zhàn)”“酸了”字樣混在其中。

就在這時，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號ID“緣”突然冒了出來，灰撲撲的頭像，等級只有可憐的1級，只發(fā)了一句簡單的話：“昕言，唱首《見一面少一面》吧。”

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夸張的表情，就像一顆投入熱鬧人群的小石子，不聲不響，卻偏偏被角落里的昕言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頓了半秒，像是認出了什么，又像是只是巧合。

沒人注意到，這個叫“緣”的小號背后，正是剛從江景壹號別墅回到出租屋的慕青歌。他把沾著夜露的外套隨手扔在沙發(fā)上，洗了把冷水臉，帶著一身疲憊陷進柔軟的沙發(fā)里，指尖無意識地劃著豆音。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腦海里反復回放著今天在別墅的種種——昕言被問及家世時的局促、被要求留下時攥緊衣角的慌張、系統(tǒng)突然彈出的“保護任務”，還有自己那突如其來的保護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系統(tǒng)絕對有問題。”慕青歌皺著眉，在心里默念，“必須跟它好好聊聊。”

他在心里連喊了幾聲“系統(tǒng)”，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宿主，這么急著呼喚本系統(tǒng)，有事？”那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像是被人打擾了清夢似的，尾音還拖得長長的。

慕青歌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哭笑不得：“臥槽，系統(tǒng)，你一個智能系統(tǒng)，還會不耐煩？這人性化過頭了吧？”

他以前只在小說里見過冷冰冰的機械音系統(tǒng)，還從沒遇到過這么“有脾氣”的。

“宿主，有事說事，沒事我歇著了。”系統(tǒng)的聲音更不耐煩了，甚至帶了點催促的意味，像是下一秒就要斷線。

慕青歌收斂了玩笑的心思，坐直身體，語氣嚴肅起來：“系統(tǒng)，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別有目的？”

“目的？本系統(tǒng)能有什么目的？”系統(tǒng)的聲音陡然變回了毫無起伏的機械音，聽不出情緒，“任務都是隨機分配的，跟本系統(tǒng)沒關系。”

“沒關系？”慕青歌嗤笑一聲，指尖在膝蓋上敲了敲，“你看看你發(fā)的那些任務，不是讓我去直播間給昕言打賞，就是讓我追她，目標從一開始就固定是她！你說這是隨機？誰信啊？”

“叮——本系統(tǒng)再次聲明，所有任務均為隨機生成，本系統(tǒng)無權干涉。”系統(tǒng)的機械音硬邦邦的，卻莫名讓人聽出了幾分心虛，“宿主若無其他事，本系統(tǒng)先行告退。拜拜。”

話音剛落，無論慕青歌再怎么在心里呼喚，系統(tǒng)都像斷了線似的，沒了任何回應。

“什么破系統(tǒng)，還叫超神系統(tǒng)呢，”慕青歌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碎碎念道，“發(fā)的任務跟超神半毛錢關系沒有，整天就知道攛掇我搞這些情情愛愛，怕不是個戀愛腦系統(tǒng)吧？”他吐槽了半天，見系統(tǒng)實在沒動靜，也只能作罷，重新拿起手機。

他切換到那個剛注冊沒多久的輔助小號，漫無目的地刷著視頻，手指卻像有自己的意識，鬼使神差地點進了歲月廳的直播間。

一進去就看到公屏上的起哄和爭執(zhí)，聽到了昕言那帶著淡淡傷感的歌聲，還瞥見了一直掛在榜一、卻始終一言不發(fā)的“一念永恒”——那個ID像個沉默的影子，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慕青歌瞬間明白了剛才直播間里大概發(fā)生了什么。看著鏡頭里歲月廳的八個頭像，七個都在閃爍著表示正在互動，只有昕言的那個一動不動，像株被遺忘在角落的植物。

他指尖一動，便在公屏上敲出了那句“唱首《見一面少一面》吧”。

他也說不清為什么點這首歌，或許是剛才跟系統(tǒng)的爭執(zhí)攪亂了心緒，又或許是，他隱隱覺得，有些相遇，本就該珍惜每一次照面。

昕言的目光在公屏上掃過，“緣”這個名字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她刻意維持的平靜。

她指尖頓了頓，原本準備說“謝謝大家”的話卡在喉嚨里，轉(zhuǎn)而輕聲應道：“好。”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機。

沒有多余的鋪墊，伴奏緩緩流淌出來，鋼琴的旋律比《遇見》更沉郁，像秋雨打在窗欞上，漫進直播間的每一個角落。

昕言拿起麥克風，聲音里帶著剛哭過的微啞，卻比剛才多了幾分直抵人心的懇切：“‘每一次再見，都怕沒機會再見，所以擁抱時，總把時間攥得緊一點……’”

歌詞一句句漫出來，像冬日里帶著濕氣的風，吹得公屏上的喧鬧漸漸低了下去。有人開始發(fā)“怎么突然唱這么傷感的歌”，配著疑惑的表情；

也有人默默刷起了“抱抱”的表情，一串又一串，像是在給屏幕里的人遞溫暖；連樂樂都暫時收了那點酸意，復雜地聽著昕言唱歌。

慕青歌窩在沙發(fā)里，指尖無意識地敲著膝蓋，節(jié)奏跟著旋律起伏。

他盯著屏幕里昕言閃動的頭像和清麗的聲音，明明隔著冰冷的網(wǎng)絡，卻好像能看到她藏在歌聲里的委屈——那些沒說出口的難處，那些強撐著的堅強。

他忽然想起下午在別墅，他說讓她住進別墅時，她局促不安地絞著手指，眼眶泛紅卻硬忍著沒掉淚的模樣——原來她的堅強，也只是一層薄薄的殼，一戳就破。

“叮——檢測到宿主對任務目標產(chǎn)生共情，觸發(fā)支線任務：為昕言擋下今晚直播間的潛在風波。任務獎勵：現(xiàn)金五萬，解鎖‘初級洞察’技能（可模糊感知他人惡意）。”系統(tǒng)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了慕青歌一跳。

他挑眉：“潛在風波？你又知道什么？”系統(tǒng)沒應聲，像是在裝死。慕青歌懶得跟它計較，視線重新落回直播間。

果然，沒過幾分鐘，公屏上突然冒出來幾個帶著“黑粉”標識的ID，語氣尖銳：“這歌是唱給誰聽的？內(nèi)涵誰呢？”

“剛才榜一‘一念永恒’刷了那么多禮物，轉(zhuǎn)頭就唱這歌，怕不是欲擒故縱吧？”

“故意賣慘博同情，套路挺深啊！”

顯然是有人故意挑事。慕青歌眼神一沉，切換到大號“你心知我意”，直接甩了一條置頂彈幕，金色的字體格外醒目：“這歌我點的，你有意見？有意見也憋著！”

緊接著，一串“嘉年華”特效刷屏而過，金色的光影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連續(xù)十架“嘉年華”的特效疊加在一起，震得公屏都卡頓了幾秒。

他沒多說一個字，卻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了態(tài)度——誰也別想欺負她。

那幾個挑事的ID瞬間沒了聲息，頭像暗了下去，估計是被房管禁言了。

公屏上重新被“知意哥霸氣”“知意哥威武”“這波護短我給滿分”的評論淹沒，連帶著剛才的爭執(zhí)也煙消云散。

樂樂的臉色變了又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還是擠出笑容打圓場：“哎呀，大家別亂猜，昕言就是唱歌好聽，隨便唱唱嘛。”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昕言也愣了，握著麥克風的手指微微收緊，抬頭看向屏幕上那個熟悉的“你心知我意”ID，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隨即是難以掩飾的慌亂，連歌聲都走了半拍，跑調(diào)的瞬間自己都紅了臉。

慕青歌看著她那副樣子，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切回小號“緣”，發(fā)了條新評論：“唱得好，不用管別人怎么說。”

這次，昕言很快看到了，她對著鏡頭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像是回應，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歌聲重新穩(wěn)了下來，尾音里甚至多了點不易察覺的暖意，像被陽光曬過的棉花。

一曲結束時，昕言輕聲說了句“謝謝大家，也謝謝知意哥”，聲音軟軟的，帶著點釋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這時，一直沉默的“一念永恒”也在公屏上打出了一行字：“好聽，我懂了，謝謝知意哥！”

看到一念永恒的發(fā)言，昕言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她對著鏡頭深深鞠了一躬，聲音輕快了些：“謝謝永恒哥，謝謝知意哥。”

聽著昕言的話，“一念永恒”沉默良久，突然公屏上一個“嘉年華”的特效飄了出來，伴隨著系統(tǒng)提示：“一念永恒送出嘉年華×1”。

直播間瞬間安靜了半秒，隨即徹底轟動了，公屏立刻被密密麻麻的評論填滿。

“臥槽，昕言厲害呀，剛剛知意哥送一串嘉年華，這會永恒哥又來一個，簡直666呀！”

“這是神仙打架吧？我等凡人只能圍觀了！”

“慕了慕了，”麥上的其他小姐姐看著屏幕，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羨慕，開始轉(zhuǎn)頭和自家大哥撒嬌要禮物，“哥，你看人家昕言……”

“昕言，我給不了你什么，但對你的守護是真的，對你的心是真的。我會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的！這個嘉年華算是我的道歉！”

“一念永恒”的消息緊跟著彈了出來，帶著點笨拙的真誠。

“永恒哥，別說了，我們都要好好的！”昕言看著一念永恒的發(fā)言，眼眶微微泛紅，聲音里帶著點哽咽，心中的委屈不快也隨風飄散。

“好好的就好，我們會越來越好，感謝相遇！”慕青歌看著直播間的互動，嘴角揚起一抹衷心的笑。

他切換到“你心知我意”的大號，手指在充值界面頓了頓，直接沖了最高額度，重新進入直播間。

下一秒，公屏上一條金色的巨龍騰空而起，特效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伴隨著全服公告：“你心知我意送出龍騰天下×1”。

這是豆音直播間最頂級的禮物，價值十萬元，特效持續(xù)了整整一分鐘。

“臥槽，大龍！是龍騰天下！昕言今天贏麻了！”

“知意哥這是要把整個歲月廳都包下來嗎？太豪了吧！”

“這排面，我服了！”

樂樂看著那刺眼的特效，酸溜溜地對著鏡頭說：“諾言哥，你看別人哭了都有人心疼，你看我都沒人心疼！”

“我們也沒有呀，還掛著蛋呢，你在酸什么！”麥上的奶茶看不下去了，語氣里帶著不爽直接回懟。

“就是，就是”雪兒和其他麥上的小姐姐也跟著附和，直播間的氣氛又變得微妙起來。

慕青歌靠在沙發(fā)上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一連串輕響。系統(tǒng)又跳出來：“支線任務完成，獎勵已發(fā)放。宿主，再接再厲哦。”

“滾。”慕青歌笑罵一聲，心里卻沒那么排斥了。他點開“初級洞察”的技能說明，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技能介紹顯示，能模糊感知到周圍人對自己或指定目標的惡意。

他試著集中精神想了想昕言，腦海里果然閃過一絲微弱的惡意提示，來源指向歲月廳的某個頭像。或許，這個破系統(tǒng)，也不是完全沒用。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落在手機屏幕上，映出“昕言”的主頁界面。

她的頭像是一張側(cè)臉照，背景是片湛藍的海，笑容干凈得像個孩子。慕青歌盯著那個頭像看了幾秒，忽然覺得，這場被系統(tǒng)推著走的相遇，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至少，讓他在這茫茫人海里，遇見了一個能把歌唱進人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