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佩…】我皺了皺小眉頭，【不對勁啊。并蒂蓮花下面纏著‘纏絲繞’？這玩意兒不是南疆那邊用來…呃…標記‘獵物’的陰損東西嗎？戴久了會讓人神思恍惚，予取予求…鄭鐸那小白臉看著人模狗樣的，背地里玩的這么臟？大姨要真戴著這玩意兒嫁過去…】我腦子里瞬間閃過一些不太和諧的、屬于前世某些陰暗角落的傳聞，小身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抱著我的柳清漪，臉上的笑容如同被凍住一般，瞬間僵在了臉上！她明媚的眸子猛地睜大，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腰間那塊日日佩戴、視若珍寶的玉佩！那溫潤的玉光此刻在她眼中變得無比刺眼和詭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抱著我的手臂猛地收緊，勒得我差點喘不過氣，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起抖來。

“大姐？怎么了？”旁邊的娘親柳氏敏銳地察覺到大姐的異常，看著她瞬間煞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擔憂地問，“可是哪里不舒服？”

柳清漪猛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態。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翻涌的惡心感，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沒…沒事，就是突然覺得這玉佩…戴著有些氣悶。”她說著，幾乎是有些粗暴地一把將那玉佩從腰間扯了下來，緊緊攥在手心里，仿佛握著一條冰冷的毒蛇。

她低頭，看著懷中咿咿呀呀、一臉懵懂無知的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驚懼，有后怕，有慶幸，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激。她將我緊緊摟在懷里，下巴輕輕蹭著我的發頂，低低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微顫：“嬌嬌兒…你真是大姨的小福星…”

幾日后，永昌侯府世子鄭鐸被爆出狎妓、聚賭、甚至涉嫌強占民女的丑聞，樁樁件件證據確鑿，瞬間從云端跌落泥潭。圣上震怒，褫奪其世子封號，永昌侯府閉門思過。而柳家，以雷霆之勢，干凈利落地解除了與鄭鐸的婚約。大姨母柳清漪安然無恙，只是大病了一場，病愈后，看我的眼神，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虔誠的溫柔。

府里最大的喜事終于到了——祖母李氏的六十大壽。經歷了幾番風波，顧家急需這樣一場盛大的慶典來沖散陰霾，重振聲威。

壽宴的排場空前盛大。顧府中門大開，處處張燈結彩，紅綢高掛。賓客如云，車馬盈門，京城里有頭有臉的勛貴、重臣、世家幾乎盡數到場。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悅耳，觥籌交錯，笑語喧嘩，一派富貴升平的景象。

我被精心打扮了一番，穿著大紅繡金線福字紋的襖褲，戴著綴著明珠的小帽子，像個喜慶的福娃娃，被娘親抱著坐在主桌下首的女眷席位上。祖母穿著嶄新的深紫色萬壽紋緙絲大衫，頭戴赤金鑲祖母綠寶石的抹額，端坐在主位，臉上帶著雍容得體的笑容，接受著兒孫和賓客們的叩拜與祝福，氣色看著比往日好了許多。

祖父顧震山和我爹顧承恩坐在主位兩側，陪著幾位身份最尊貴的宗室王爺和老臣。二叔顧承志也坐在不遠處，他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寶藍色云紋錦袍，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處，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緊繃和陰郁，眼神時不時地飄向主位，帶著一種隱晦的焦灼和孤注一擲的瘋狂。他腰間的那個玄色香囊依舊掛著，手指神經質地捻著流蘇。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當一尊半人高、由整塊紅珊瑚雕琢而成、栩栩如生的“麻姑獻壽”被隆重抬上來時，全場爆發出驚嘆和贊美之聲。這是二叔顧承志獻上的壽禮，價值連城，極盡奢華。

“好！好一尊麻姑獻壽！承志有心了！”祖父朗聲大笑，似乎十分開懷，還特意舉起酒杯向顧承志示意。

顧承志連忙起身，躬身回禮，臉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父親喜歡就好，兒子的一點孝心。”

【孝心？】我窩在娘親懷里，看著那尊在燈光下流光溢彩、紅得刺眼的珊瑚麻姑，心里的小人兒撇了撇嘴，【拿貪墨的軍餉買的‘孝心’？這珊瑚怕不是沾著邊關將士的血吧？還有臉在這兒顯擺！祖父這演技，嘖嘖，奧斯卡欠您一座小金人啊！】

抱著我的娘親身體微微一僵，隨即輕輕拍了拍我的背，動作依舊溫柔。主位上的祖父，臉上的笑容紋絲未變，舉杯的手穩如磐石，只是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冰冷的厲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