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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密碼盒

車內(nèi)皮革和消毒水混合的沉悶氣味隔絕了外面濕冷的雨,陸明軒坐在沈酒對面,膝蓋上攤開一份財經(jīng)報紙,油墨味很新,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紙面,聲音在死寂的車廂里格外清晰像倒計時。

沈酒靠著車窗閉著眼。

“阿酒。”

陸明軒的聲音隔著報紙傳來,溫和又帶著試探:

“回去好好泡個熱水澡,別著涼了。周姨....她也是傷心過度,話重了些,別往心里去。”

他放下報紙,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落在她緊握的手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這只懷表是沈叔叔留給你的念想,好好收著。”

沈酒沒睜眼,只是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喉嚨里擠出一個模糊順從的單音節(jié):

“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的木偶。

順從,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也是最好的偽裝。

陸明軒似乎滿意了,身體靠回椅背,重新拿起報紙。

沈酒在心底無聲地冷笑,指尖隔著冰冷的金屬外殼摩挲著里面那枚小小的印章,荊棘纏繞著未放的花苞,線條凌厲透著不屈的力道,沈。

父親,我拿到鑰匙了,下一步呢?

車駛?cè)肷蚣依险昴恢械木薮蠼ㄖ褚活^蟄伏的巨獸,燈火通明卻毫無暖意,傭人撐著傘小跑過來開車門,垂著眼,臉上是訓(xùn)練有素的恭敬和一絲難以察覺的麻木。

周雅琴已經(jīng)回來了,正坐在客廳沙發(fā)里,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臉上已不見半分墓園的悲痛,精心修飾過的眉眼間,只有一絲疲憊和顯而易見的煩躁。

看到沈酒渾身濕透失魂落魄地走進來,她眉頭不耐煩地皺起,連敷衍的關(guān)心都省了。

“這副鬼樣子給誰看?還不滾去把自己收拾干凈!晦氣!”

聲音尖利像指甲刮過玻璃,她放下茶杯眼神掃過沈酒像看一件礙眼的垃圾,隨即轉(zhuǎn)向陸明軒語氣瞬間緩和:

“明軒,你也辛苦了,客房休息吧。“

陸明軒溫順地應(yīng)著,目光卻飛快地在沈酒蒼白的臉上掠過,才轉(zhuǎn)身跟著傭人離開。

沈酒低著頭,濕發(fā)遮住了她的眼睛,也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冰寒,她一言不發(fā)拖著沉重的步子,像一縷游魂沉默地穿過奢華冰冷的大廳,走向二樓自己的房間。

關(guān)上厚重的實木房門。

隔絕了外面那個虛偽惡心的世界。

眼底的死寂被銳利取代,她反手落鎖,咔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沒有開燈。

窗外路燈昏黃的光,透過厚重的絲絨窗簾縫隙滲進來,空氣里彌漫著周雅琴最愛的“午夜幽蘭”的濃香,甜膩得令人窒息。

沈酒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夜風(fēng)和雨絲瞬間灌進來,吹散了那令人作嘔的香氣,也吹得她濕透的裙擺緊貼在腿上,寒意刺骨,她卻覺得肺里終于能吸進一口干凈的空氣。

她低頭攤開手掌。

手指在懷表邊緣摸索找到那個微小的凸鈕用力按下。

“嗒。”

表蓋彈開,露出停擺的表盤和那句“歲歲平安”,指尖探入,準確地按下內(nèi)壁深處的機括。

“嗒。”

更輕微的聲響,內(nèi)蓋板彈開,那枚墨黑的沈氏印章安靜地躺在凹槽里。

沈酒小心地捏起印章,觸手溫潤帶著金屬特有的沉重感,她走到衣帽間打開角落一個不起眼的保險柜,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件價值不菲但從未戴過的珠寶,她將懷表放了進去,鎖上柜門。

印章則被她緊緊攥在手心。

接下來才是關(guān)鍵。

沈國忠書房。

位于別墅西翼盡頭,厚重紅木門后的房間,是周雅琴和陸明軒翻找過無數(shù)遍的地方,也是他們最終找到“星核”原始數(shù)據(jù)的地方。

前世她渾噩,從未深想,此刻,一個清晰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

印章是鑰匙。

書房里一定有鎖。

她必須搶在周雅琴和陸明軒再次動手之前拿到父親留下的東西。

時間緊迫,她沒有猶豫,將濕透的衣裙換掉,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悄無聲息。

側(cè)耳傾聽。

門外走廊一片死寂,傭人早已休息,周雅琴和陸明軒大概也在各自的房間里享受著“勝利者”短暫的休憩。

她輕輕擰開門鎖拉開一條縫隙,走廊昏暗,只有壁腳線微弱的夜燈亮著,確認無人,她像一道影子滑了出去,赤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她熟悉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監(jiān)控探頭的位置,前世,這里是她的囚籠,今生,成了她的戰(zhàn)場。

很快那扇厚重的雕花紅木門出現(xiàn)在眼前,書房門口鋪著一小塊深藍色的絲絨腳墊,此刻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片凝固的深不見底的水洼。

沈酒停在門前沒有試圖去碰門上的密碼鎖,以防打草驚蛇。她的目光落在門把手下方的位置,那里靠近門框邊緣有一個極其不起眼的拇指大小的黃銅裝飾片,圖案是一只抽象的鳥,鳥的眼睛是一顆小小的暗淡圓形凸起,幾乎與裝飾片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前世在她死前那段被囚禁被折磨的日子里,陸明軒為了炫耀他們的勝利,曾得意地提起過這間書房,他嘲笑父親的“故弄玄虛”,說除了電子鎖,書房門還有一個極其古老的物理鎖孔,藏在門把手下的黃銅鳥裝飾片后面,需要一把“老掉牙”的鑰匙,他們翻遍了書房也沒找到,最終是暴力破壞了那個鎖孔才進去的。

沈酒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觸碰到那顆鳥眼睛的凸起用力按下去。

“咔。”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沉悶質(zhì)感的機括聲響,黃銅裝飾片像一扇小小的門向下彈開,露出了后面一個只有黃豆大小的深不見底的鎖孔,鎖孔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異常復(fù)雜,絕非普通的鑰匙可以打開。

就是這里!

沈酒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攤開掌心,那枚墨黑的沈氏印章靜靜躺著。

頂端荊棘纏繞的花苞在昏暗的光線下線條顯得更加凌厲,她深吸一口氣,將印章翻轉(zhuǎn)底部朝上對準那個深幽的鎖孔。

印章底部那個繁復(fù)的篆體“沈”字在靠近邊緣的地方有一個極其微小幾乎無法察覺的凸起形狀恰好與鎖孔內(nèi)部的某個結(jié)構(gòu)吻合。

她屏住呼吸指尖穩(wěn)定將印章底部那個微小的凸起精準地嵌入鎖孔深處,然后手腕用力順時針旋轉(zhuǎn)。

“咔噠…咔噠…咔噠…”

鎖芯內(nèi)部傳來一連串極其細微卻異常清脆的金屬咬合聲,轉(zhuǎn)動了三下,然后是“嗒”的一聲輕響如同解除最后一道束縛。

成了!

沈酒猛地抽回印章,幾乎在她收回手的瞬間那扇厚重的紅木門發(fā)出“嗡”的一聲極其低沉的震動。

隨即,門鎖的藍色指示燈悄然熄滅,電子鎖失效了!

門向內(nèi)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一股陳舊的紙張,皮革和淡淡的雪茄煙絲混合的味道混合著塵埃的氣息撲面而來。

父親的味道。

沈酒的鼻尖猛地一酸又被她狠狠壓下她沒有時間傷感,側(cè)身,像一道輕煙迅速閃了進去,反手輕輕帶上了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書房很大很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芒勾勒出巨大的紅木書桌,頂天立地的書架和高背皮椅的輪廓。

周雅琴顯然派人“整理”過,書架上的書雖然還在但擺放得整齊而刻板,毫無生氣。

書桌干凈得過分,除了一個筆筒和一本裝飾用的皮質(zhì)筆記本,空無一物,像被舔舐過的盤子。

沈酒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快速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前世陸明軒炫耀的話語在腦海里回響:

“...老東西把東西藏在他書桌后面那個暗格里!要不是我們撬開地板。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書桌后面!

她繞過巨大的書桌蹲下身,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書桌后方的墻壁和地板,墻壁貼著深色的實木護墻板,光滑平整看不出絲毫縫隙,地板是厚重的柚木,拼接緊密顏色深沉。

在哪里?

她伸出手指指關(guān)節(jié)在護墻板上輕輕敲擊指尖沿著木板的接縫仔細摸索,冰冷的觸感嚴絲合縫,沒有任何機關(guān)痕跡。

不是墻壁那就是地板。

她的目光聚焦在書桌正后方靠近墻根的那幾塊地板上,顏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沉一些。

她趴下身,臉頰幾乎貼到冰冷的地板,湊近了看。

在極其微弱的光線下那幾塊木板邊緣的縫隙似乎比別處要...略寬一絲絲?

而且,縫隙里似乎沒有積滿灰塵?

有戲!

沈酒的心跳驟然加速,她摸出印章用那堅硬銳利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插入那略寬的縫隙用力向上撬。

“嘎吱...”

木頭摩擦聲響起,一塊大約三十公分見方的地板被她硬生生撬起了一個角!

一股更濃郁的陳舊紙張和塵埃的氣息涌了出來,下面果然是空的。

她扔掉印章雙手扣住那塊松動的地板邊緣用力向上掀開。

一塊沉重的地板被完全掀開露出下面一個不大不小的方形暗格,暗格里,沒有文件,沒有所謂的“星核”原始數(shù)據(jù)。

只有一個東西。

一個大約兩個手掌大小的扁平的金屬盒子。

盒子通體漆黑,非金非鐵,材質(zhì)不明,觸手冰涼沉重,表面沒有任何花紋或標識,只有正面中心有一個圓形的凹槽,凹槽的大小和形狀...沈酒的目光猛地投向被她丟在地上的那枚印章。

她撿起印章沒有絲毫猶豫將印章底部那個繁復(fù)的篆體“沈”字對準金屬盒子正中心的凹槽用力按了下去!

“嗡……”

盒子內(nèi)部發(fā)出一聲極其低沉如同蜂鳴般的震動。

隨即盒蓋無聲地平滑地向兩側(cè)滑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沒有預(yù)想中的文件也沒有U盤。

只有一張薄薄的泛著淡淡金屬光澤的黑色卡片,卡片材質(zhì)奇特似金屬又似某種合成材料,觸手冰涼而堅韌,卡片正面用激光蝕刻著一個極其復(fù)雜的由無數(shù)幾何線條和符號構(gòu)成的圖案,圖案的中心蝕刻著一個微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英文單詞:

“StellarCore”。

星核。

沈酒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是它!

前世陸明軒口中那個價值連城,引動殺機的“星核”!

卡片背面則是幾行細小的同樣蝕刻上去的數(shù)字和字母混合的序列碼,像是某種坐標或訪問密鑰。

這就是父親藏起來的東西?

這就是一切的根源?

沈酒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張冰冷的卡片,觸手的感覺奇異,仿佛帶著微弱的能量流動。

就在這時,沈酒的指尖無意中觸碰到盒子內(nèi)部凹槽的邊緣,那里在卡片被取走后似乎還有一層極其薄弱的夾層?

她心中一動,指甲小心翼翼地沿著凹槽邊緣摸索。

果然!在凹槽底部并非實心而是有一層薄如蟬翼的金屬片覆蓋著,她用指甲摳住邊緣用力一掀。

“嗤啦。”

那層薄片被掀開露出了下面隱藏的東西。

不是文件。

不是鑰匙。

只有一張小小的折疊起來的泛黃的紙片,紙片材質(zhì)普通像是從某個筆記本上隨手撕下來的。

沈酒心一沉,展開紙片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看到紙片上父親那熟悉的蒼勁有力的筆跡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當(dāng)心戴蛇冠的人。”

蛇冠?

什么意思?一個代號?一個組織?還是一個人?

沈酒的眉頭緊緊鎖起一股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她的心臟。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沈酒迅速將那張黑色卡片和泛黃的紙條收好塞進貼身的口袋。

她將金屬盒子蓋好重新放回暗格,然后吃力地將那塊沉重的柚木地板蓋回原位用腳踩實,確保縫隙看起來和之前一樣,最后撿起那枚印章藏好。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書桌腿上微微喘息,短短幾分鐘耗盡了巨大的心力,但她的眼神,卻如同淬煉過的寒星,銳利逼人。

鑰匙拿到了,第一份線索也找到了,雖然迷霧重重,但復(fù)仇的齒輪已經(jīng)不可阻擋地開始轉(zhuǎn)動。

沈酒站起身準備離開,目光最后掃過這間沉寂的書房。

父親,無論“星核”是什么,無論“蛇冠”代表什么。

這條路我走定了。

她悄無聲息地拉開書房門,閃身出去。反手輕輕帶上,咔噠一聲輕響,門鎖重新鎖死,指示燈幽幽亮起藍光,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走廊依舊昏暗死寂,她赤著腳沿著來路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快速返回自己的房間。

就在她擰開自己房門把手閃身進去的瞬間。

走廊盡頭樓梯拐角的陰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磐石無聲地佇立著。

目光如同實質(zhì)穿透昏暗的光線精準地落在剛剛關(guān)閉的書房門上也落在沈酒房間緊閉的門上。

那人穿著沈家保鏢統(tǒng)一的黑色制服,身形挺拔,肌肉線條在合體的制服下隱隱賁張。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道深刻的刀疤從左眉骨斜斜劃過鼻梁消失在右側(cè)臉頰,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為他本就冷硬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兇戾。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唯有在目光掃過書房門時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個沉默冰冷的幽靈。

目睹了沈酒潛入書房又悄然離開的全過程卻始終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上前一步。

沈酒對此一無所知,她靠在門后背脊抵著冰冷的門板,劇烈的心跳尚未平復(fù)。

掌心緊貼著胸口,隔著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張黑色卡片堅硬冰冷的輪廓還有那張寫著警告的泛黃紙條。

窗外雨還在下。

黑暗中,她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鋒利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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