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切都來得及
- 燼上花開
- 圣傲骨拾釘
- 2504字
- 2025-08-11 16:36:40
錦被下的手猛地攥緊,指節(jié)泛白如玉石。
林瑤盯著帳頂繡著的纏枝蓮紋,眼眶里的熱意還沒褪盡,后頸卻泛起徹骨的寒意——那是被亂葬崗的凍雪浸透過的冷。
“瑤兒?怎么了?臉這么白?”母親端著藥碗進來,鬢邊斜插著銀簪。
瑤猛地撲過去,死死抱住母親的腰,鼻尖蹭著那身熟悉的素色綾羅。
是暖的。是帶著皂角香的。是活生生的。
當(dāng)她恨意卻像毒藤,纏緊心臟。
“小姐醒了?”貼身丫鬟聽竹端著水盆進來,看到林瑤紅著眼圈,慌忙放下銅盆,“是不是藥太苦了?我去拿蜜餞……”
林瑤看著聽竹那張圓圓的臉,喉間發(fā)緊。
這個陪了她十年的丫鬟,最后為了護她,被蘇家人打斷了雙腿,扔去喂了野狗。
“聽竹,”林瑤攥住她的手腕,指腹因用力泛白,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皮肉里,“去學(xué)記賬。找城里最厲害的賬房先生,學(xué)看流水、辨假賬,學(xué)怎么從一堆亂賬里揪出狐貍尾巴。”
聽竹手里的銅盆“哐當(dāng)”撞在桌腿上,水漬濺濕了半幅裙擺:“小姐?我們是官宦人家,學(xué)這些市井伎倆……”
“市井伎倆能救命。”林瑤打斷她,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般蔓延,“府上庫房的賬冊,去年有三個月的流水對不上。你學(xué)不會辨假賬,明年此時,我們的骨頭都該爛在亂葬崗了。”
聽竹被她話里的狠勁驚得后退半步,撞在妝鏡上。
鏡面里映出林瑤蒼白的臉,那雙往日清澈的眼,此刻像結(jié)了冰的寒潭,凍得人發(fā)怵。
“可……可我連算盤都打不利索……”
“那就打到血泡磨成繭。”林瑤松開手,想到“蘇振南”三個字,“學(xué)不會,我就把你送到蘇家當(dāng)差。”
聽竹打了個寒顫,看著自家小姐嘴角那抹冰冷的笑,終于明白——眼前的林瑤,早已不是那個會對著海棠花傻笑的姑娘了。
“是,奴婢這就去。”她福了福身,轉(zhuǎn)身時腳步都在發(fā)顫。
傍晚時分,父親林文軒踏著暮色回來,官服上還沾著朝露。
他剛在書房坐下,林瑤就端著參茶進去,看著父親鬢邊新增的白發(fā),鼻子一酸。
前世這個時候,父親正在暗中彈劾蘇尚書貪墨軍餉,正是這份剛直,招來了滅門之禍。
“爹,”林瑤把參茶放在案上,目光落在那疊公文上,“吏部尚書李大人的公子,是不是下個月要辦賞花宴?”
林文軒抬眉:“你怎么知道?李大人今早才遞了帖子。”
“我想去,聽說蘇家小姐也會去。”
林文軒皺眉:“蘇家與我們素?zé)o往來,去湊那個熱鬧做什么?”
“去交朋友啊。”林瑤笑了,眼底卻沒有半分暖意,“女兒聽說,蘇小姐的表哥在兵部當(dāng)差,說不定能幫上爹的忙呢。”
她要親手撕開蘇家偽善的面具。要在所有人都還沒察覺的時候,埋下復(fù)仇的種子。
而此時的尚書府,蘇婉兒正對著銅鏡試新做的鳳釵,蠻翠在一旁伺候著,嘴里念叨著:“小姐,下個月李大人的賞花宴,聽說林家小姐也要去呢。”
蘇婉兒嗤笑一聲,摘下鳳釵扔在桌上:“一個只會讀死書的酸儒女兒,也配跟我同臺?到時候,我定要讓她出盡洋相。”
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即將在賞花宴前上演。林瑤要讓蘇家知道,什么叫自食惡果。
重生的利刃,已經(jīng)出鞘。
這一次,她要讓所有仇人,都嘗嘗墜入地獄的滋味。
李府的賞花宴設(shè)在后園的水榭涼亭,朱紅欄桿外繞著半池碧水,岸邊的海棠開得正盛。
林瑤到的時候,亭子里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吏部尚書家的李嫣然正挽著幾位官家小姐說笑,看見她身上那件月白素衫,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林妹妹怎么穿得這樣素凈?”李嫣然笑著迎上來,語氣里帶著幾分客套的關(guān)切。
林瑤尚未答話,就聽見蘇婉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怕是林家最近手頭緊吧?畢竟御史臺的俸祿,哪夠買得起像樣的衣料。”
她穿著一身石榴紅的撒花錦裙,頭上斜插著那支累絲鳳釵,珠翠環(huán)繞,站在林瑤身邊,倒真像只開屏的孔雀。
周圍幾位小姐立刻附和著笑起來,目光在林瑤身上掃來掃去,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林瑤像是沒聽出話里的刺,只淡淡一笑:“蘇小姐說笑了,我素來不愛這些華服,反倒覺得素凈些自在。”
“自在?”蘇婉兒嗤笑一聲,突然伸手去扶她,“妹妹的父親膽敢彈劾我父親,也是自在的很了。”
她的指尖用力抓住林瑤的衣袖,猛地向湖中一推。林瑤后退半步,恰好踩在一塊光滑的石板上。
周圍的笑聲瞬間停了,所有人都盯著林瑤的腳,等著看她摔進池子里的狼狽模樣。
蘇婉兒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只要林瑤一摔,她就能立刻喊人來救,順便“無意”間扯掉林瑤的外衫,讓她在眾人面前出盡洋相。
可下一秒,意外發(fā)生了。
林瑤像是腳下一滑,驚呼著往旁邊倒去,卻不是倒向水池,而是直直撞向蘇婉兒!
“啊!”蘇婉兒猝不及防,被撞得連連后退,腳下正好踩在自己的裙擺,“撲通”一聲摔進了旁邊的荷花池!
“救命!救命啊!”蘇婉兒在池水里撲騰,石榴紅的錦裙浸了水,緊緊貼在身上,發(fā)髻散亂,珠釵掉進泥里,哪里還有半分千金小姐的模樣。
周圍的人都看呆了,李嫣然捂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瑤站在池邊,手里還拿著片剛摘的荷葉,像是被嚇壞了:“蘇小姐!你沒事吧?都怪我,剛才沒站穩(wěn)……”
她的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和自責(zé),可眼底卻一片冰冷。
蘇婉兒被家丁撈上來時,渾身濕透,臉上帶著血痕,頭發(fā)上還沾著水草,活像個落湯雞。
她指著林瑤,氣得渾身發(fā)抖:“是你!是你算計我!”
“蘇小姐這是說什么呢?”林瑤皺著眉,語氣委屈,“我怎么會算計你?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掉進池里的……”
就在這時,李大人帶著幾位官員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是怎么回事?”
蘇婉兒剛想告狀,林瑤卻先開了口:“李大人,都怪我不好。方才蘇小姐想扶我,卻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錦裙,一時慌亂才掉進池里。還請李大人不要怪罪蘇小姐。”
李大人何等精明,一看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看了眼狼狽的蘇婉兒,又看了看一臉無辜的林瑤,淡淡道:“既然是意外,那就算了。蘇小姐還是先回去換身衣裳吧,免得著涼。”
蘇婉兒哪里咽得下這口氣,剛想再說什么,卻被趕來的蠻翠死死拉住。
蠻翠對著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忘了正事。
蘇婉兒這才悻悻地閉上嘴,被扶著,灰溜溜地換衣服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林瑤嘴角的笑意淡去。
這只是利息。
真正的好戲,還在后頭。
她轉(zhuǎn)身,看向不遠處的沈凌越,他正站在海棠樹下,手里把玩著那枚熟悉的玉佩,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幾分探究。
林瑤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沈凌越,這一世,我們還會像前世那樣錯過嗎?不,她再也不要。
她知道,蘇婉兒絕不會善罷甘休。但她不在乎。
從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打算給蘇家留任何余地。
這場賞花宴,只是她復(fù)仇路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