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鐵銹味的血腥氣在舌尖漫開時,柴房那扇朽壞的木門被人用腳踹得劇烈搖晃。
“哐當——”
門板脫臼般往里歪斜,帶著一身餿味的蠻翠端著黑瓷碗站在門口,粗糲的碗沿還沾著前天的剩菜渣。
蠻翠三角眼一吊,看也不看地上蜷縮的林瑤,劈手就把碗往青磚地上砸。
滾燙的米粥濺起半尺高,幾粒混著砂礫的飯粒正巧砸在林瑤的臉頰上。
“燙!”
她下意識地偏頭,卻被蠻翠一把揪住發(fā)髻。
辛辣的鞭子抽在胸口,粗硬的麻繩勒進頭皮,硬生生把她從稻草堆里拽起來,后頸的傷口撞在柴房的木柱上,疼得眼前發(fā)黑。
“躲?小賤蹄子還敢躲?”蠻翠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濺在林瑤臉上,“大夫人親手賞的‘安神粥’,你也配挑三揀四?”
她踩著林瑤的腳背,尖利的繡鞋鞋頭碾進趾縫里。林瑤聽見自己趾骨發(fā)出細微的呻吟,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粗布衫。
“喝!”蠻翠抓著林瑤的下巴用力一捏,迫使她張開嘴,另一只手舀起一勺混著泥塊的米粥,狠狠往她喉嚨里灌。
砂礫刮過咽喉的痛感像吞了把刀子,林瑤拼命偏頭,粥水順著嘴角淌進衣襟,在胸前洇開一片滾燙的濕痕。
就在這時,一股若有似無的苦杏仁味鉆進鼻腔——是砒霜!
“唔!”她猛地咬住蠻翠的手腕,血腥味混著粥餿味在嘴里炸開。
“啊——”蠻翠疼得尖叫,反手就給了林瑤一記耳光。
“啪!”
清脆的響聲在狹小的柴房里回蕩,林瑤被打得側(cè)摔在地,左邊臉頰瞬間腫起五道指痕。
耳朵里嗡嗡作響,卻清晰地聽見蠻翠的獰笑:
“還敢咬人?真是養(yǎng)不熟的野狗!”
蠻翠抬腳就往她腰上跺,繡鞋的木底帶著棱,每一下都像碾在碎玻璃上。
林瑤蜷縮成一團,肋骨傳來斷裂般的劇痛,喉嚨里涌上腥甜,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發(fā)出半點聲響。
“不喝是吧?”蠻翠彎腰揪住她的后領,把她拖到墻角那堆發(fā)霉的干草上,“我看你能硬氣到什么時候!”
她舀起滿滿一勺粥,故意在地上沾了些黑泥,再往林瑤嘴里灌。
砂礫混著霉草屑堵在喉嚨口,林瑤猛地偏頭,粥水順著下巴流進胸口,被鞭子抽開的傷口被泡得生疼。
“大夫人要殺我?”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后背撞在結(jié)著薄冰的柴堆上,凍得渾身發(fā)抖。
直到這時才驚覺,自己在蘇家眼里,早就不是個活物。
蠻翠笑得越發(fā)猙獰,抬腳踩在她的手背上,十根腳趾用力碾著:“誰讓你在賞花宴上不知好歹?我們家小姐金枝玉葉,你也配覬覦她的玉簪?還有沈公子那樣的人物,是你這種賤婢能肖想的?”
林瑤的指骨被踩得咯吱作響,冷汗混著眼淚淌進嘴角,又咸又澀。
“從你進府那天起,就該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蠻翠突然蹲下身,一把扯開林瑤胸前的衣襟,露出那道還在滲血的鞭傷。
“你以為大夫人留著你,是看你手腳麻利?不過是想讓你給小姐當取樂子罷了!”
她抓起一把帶著冰碴的稻草,狠狠按在林瑤的傷口上。
“啊——”
劇痛讓林瑤渾身痙攣,眼前陣陣發(fā)黑。
她看著蠻翠那張扭曲的臉,突然明白過來——蘇家根本不需要理由,就能把一個丫鬟往死里磋磨。
“今天這碗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蠻翠拽著她的頭發(fā),把她的臉往那碗混著砂礫的毒粥里按。
冰涼的粥水漫過鼻尖,苦杏仁的味道鉆進肺里,林瑤死死閉住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蠻翠見她不肯張嘴,竟抓起旁邊的搗衣杵,狠狠往她后腰砸去!
“咚!”
悶響過后,林瑤的喉嚨里涌上腥甜,嘴一張,蠻翠趁機把半碗毒粥灌了進去。
“咳咳——”
砂礫刮得喉嚨鮮血淋漓,帶著砒霜的粥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凍硬的青磚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林瑤蜷縮在地上劇烈地咳嗽,五臟六腑像被烈火焚燒,卻死死瞪著蠻翠:“你們……會遭報應的……”
“報應?”蠻翠笑得前仰后合,抬腳往她肚子上踹,“等你成了陰溝里的爛肉,再跟閻王爺說這話吧!”
她踹夠了,啐了口唾沫在林瑤臉上,轉(zhuǎn)身摔門而去。木門“咔嗒”落鎖的聲音,像給這柴房上了道催命符。
林瑤躺在冰冷的地上,喉嚨里的灼痛感越來越烈。她摳著喉嚨想把毒粥吐出來,指甲摳出了血,卻只咳出幾口帶血的唾沫。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三更天了。
她望著柴房頂上那個破洞,月亮被烏云遮住,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就像她的處境,看不到半分生機。
可攥緊的拳頭里,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的疼痛卻異常清晰——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像條狗一樣,死在這碗毒粥里。
林瑤掙扎著往稻草堆深處爬,每動一下,五臟六腑都像被刀割。當她的手摸到稻草下一塊尖銳的青石時,眼里突然燃起一點微弱的光。
她要活下去。
哪怕是拖著這半條被碾碎的命,也要從這吃人的尚書府,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