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驛館內的暗流涌動
書名: 逾景行作者名: 沉南懷序本章字數: 2974字更新時間: 2025-08-14 14:24:50
*正使蕭成的房間**
蕭成屏退了所有驛館派來的侍從,只留下兩名絕對心腹侍衛守在門外。
他煩躁地在鋪著厚厚絨毯的地上來回踱步,昂貴的云錦官靴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更襯得室內氣氛凝滯。
“不對勁……這上景京城,處處透著邪門!”蕭成猛地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對心腹侍衛長張猛道:“入城時的玄甲衛,那股子殺氣,絕不是裝出來的!
還有那個禮部侍郎,看似客氣,眼神卻冷得像冰!
這哪是迎接附屬使臣?
倒像是防賊!”
張猛是個面容冷硬、眼神銳利的漢子,聞言沉聲道:“大人,驛館內外,明哨暗樁極多。
屬下剛才借口熟悉環境,在庭院里走了一圈,至少有七處暗哨盯著我們的人!
行動無聲,配合默契,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這驛館,就是個鐵桶?!?
蕭成臉色更加難看:“鐵桶?哼!攝政王叔還指望我們能探聽些消息,這情形,不被人探聽就是好的!”
他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起厚重簾幔一角,只見庭院對面廊下陰影里,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逝。
他立刻放下簾子,心有余悸。
“還有那個逍遙王!”蕭成眉頭擰成了疙瘩,“什么閑散王爺?今日那王府的排場,那談吐見識,還有那‘不經意’提到的神機連弩、西南操演……此人城府之深,手段之高明,絕不亞于朝堂老狐貍!
他故意說那些話,就是敲打我們!
警告攝政王叔!”
他越想越覺得此行兇險,轉身快步走到書案前:“不行!必須立刻將這里的情形,尤其是上景新朝展現出的強硬姿態和那位逍遙王的手段,密報王叔!讓他務必謹慎,切莫輕舉妄動!”
他立刻修書一封,他提筆蘸墨,手腕卻因緊張而微微發抖,字跡都帶上了幾分潦草與急迫。
用密語將所見所聞,尤其是上景新式武器和西南邊軍積極備戰的態勢,以及這位深不可測的逍遙王,詳細稟報攝政王蕭逸晨。
信中字里行間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告:上景新君絕非庸主,其弟逍遙王手段老辣,西南之刀鋒利無匹,切不可輕舉妄動!
京城驛館內,蕭成輾轉難眠,窗外隱約傳來的更鼓聲,如同敲打在他心頭的警鐘。
明日面圣,等待他的,又將是怎樣的“天威”?
而遠在平陽的蕭逸晨,接到密信后,恐怕也要好好掂量一下,那“翻身”的野心,是否真能承受得起上景新朝這柄已然出鞘的“逍遙”之刀和西南鐵騎的雷霆之威了。
**副使王朗的房間**
與蕭成的焦躁不同,副使王朗的房間顯得安靜許多。
他獨自坐在臨窗的酸枝木書案前,面前攤開一本詩集,卻久久未曾翻動一頁。
窗外,是驛館高墻切割出的一方灰暗天空,壓抑得令人窒息。
桌上,放著一套驛館提供的文房四寶。
王朗的目光,卻久久停留在那方硯臺上。
硯臺是上好的端硯,雕工古樸,旁邊還配了一錠印有“文淵閣監制”字樣的御墨。
這細微處,無不彰顯著上景深厚的文化底蘊與強盛的國力。
再想到今日逍遙王府的所見所聞,尤其是祁文書展現出的、對瑯琊王氏的“了解”與那份隱含的“善意”……
王朗的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瀾起伏。
他出身清流,深知攝政王蕭逸晨的野心對平陽意味著什么——是戰火,是動蕩,是民不聊生!
他此來,名為副使,實為蕭逸晨放在蕭成身邊的眼線,也是制衡。
但此刻,他內心的天平,卻在劇烈搖擺。
“逍遙王……他是有意為之嗎?”王朗低聲自語。祁文書在宴席上對他的“另眼相看”,提及“九霄環佩”和“攬月閣”,絕非無的放矢。
這是在暗示,上景注意到了平陽內部的派系,甚至……向他王朗,向他背后的瑯琊王氏,拋出了一根橄欖枝?
王朗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硯臺邊緣。
他想起了家族中長輩對蕭逸晨日益跋扈的憂心忡忡,想起了幼主李由胤在深宮中孤立無援的處境。
如果……如果上景新君真如逍遙王所展現的那般強勢且明察,或許……是平陽擺脫蕭逸晨控制、重回正軌的一線希望?
但這個念頭太過危險,一旦被蕭成察覺……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最終化為決然。
他鋪開一張素箋,卻不是寫給攝政王,而是提筆寫下了一封極其隱晦的家書。
只談風物見聞,只贊上景繁華強盛,只在字里行間,用只有族中長輩才能看懂的隱語,暗示了逍遙王的“不凡”與上景朝廷的“深不可測”。
驛館的夜晚,并不平靜。
驛館各處陰影里,隸屬于上景不同機構(如皇城司、逍遙王府暗衛)的暗哨,如同融入夜色的壁虎,無聲地監視著使團成員的一舉一動。
蕭成派出的、試圖趁夜溜出驛館打探消息的“機靈”小廝,剛翻過一道矮墻,就被不知從何處伸出的手捂住口鼻,悄無聲息地拖回了屬于他的房間,只留下墻角一塊被蹭掉的墻皮和空氣中淡淡的迷藥氣味。
子夜時分,一只綁著細小銅管的灰鴿撲棱棱從驛館某處隱秘角落悄然起飛,試圖融入京城的夜空。
然而,鴿影剛掠過驛館最高的飛檐,一支無聲的弩箭便從對面屋頂的陰影中精準射出!
灰鴿只發出一聲短促的哀鳴,便一頭栽下,被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穩穩接住。
銅管被取下,鴿子尸體被隨意丟棄在角落。
片刻后,一只幾乎一模一樣的灰鴿,綁著原樣的銅管,重新飛向平陽的方向。
深夜,驛館負責為貴賓房添置炭火的小太監,在路過王朗房間外的回廊時,“不慎”滑倒,手中精致的黃銅暖爐脫手飛出,滾落到王朗窗下。
小太監手忙腳亂地撿起,連連告罪。
窗內的王朗被驚動,推開窗戶查看。
借著廊下燈籠昏黃的光線,王朗似乎看到那小太監在撿暖爐時,將一個極小的、卷成筒狀的紙條,飛快地塞進了窗欞一道不起眼的縫隙里。
小太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王朗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強作鎮定地關好窗,在確認無人窺視后,顫抖著手,從窗欞縫隙里取出了那個小紙卷。
展開,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瑯琊月明,可照歸途?”落款是一個極其隱晦的標記。
王朗瞳孔驟縮,迅速將紙條湊近燭火,看著它化為灰燼。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里衣。
逍遙王的人?!
動作竟然如此之快!
如此之隱秘!
這一夜,對驛館內的平陽使團而言,漫長而煎熬。
蕭成寫完了密信,卻找不到絕對安全的渠道送出,只能暫時貼身收藏,焦慮地在房中枯坐到天明。
他派出的眼線如同石沉大海,毫無音訊,這更讓他心驚肉跳。
王朗則在極度的緊張與一絲隱秘的希望中輾轉反側。
那神秘的字條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被卷入了上景與平陽攝政王之間這場無聲的、卻更加兇險的博弈旋渦。
驛館內外,看似一片死寂。
但這死寂之下,是無數條看不見的信息在暗中流動,是猜忌在蔓延,是算計在滋生,是忠誠在動搖。
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當第一縷慘淡的晨光勉強刺破厚重的云層,投射在驛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時,蕭成和王朗幾乎同時打開了房門。
兩人在走廊相遇,目光短暫交匯。
蕭成的眼中布滿血絲,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和更深沉的警惕與不安。
王朗則眼下帶著烏青,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與堅定,甚至……一絲決絕。
“王副使,昨夜……休息得可好?”蕭成沙啞著嗓子,試探地問。
王朗垂下眼簾,掩去所有情緒,恭敬地拱手:“有勞正使大人掛心,尚可。時辰不早,該準備入宮赴宴了?!?
“是啊,赴宴……”蕭成看著驛館庭院中那些如同雕像般、在晨光中依舊紋絲不動的上景玄甲守衛,只覺得喉嚨發干,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這哪里是去朝賀?
分明是去闖龍潭虎穴!
那位上景新帝祁文景,還有那位深不可測的逍遙王,究竟準備了怎樣的“天威”,在等待著他們?
蕭成的手心,不自覺地沁出了冷汗。
而王朗,則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一個硬硬的小物件——那是他隨身攜帶的、代表瑯琊王氏身份的玉佩。
今日的朝堂,或許將是他做出最終抉擇的時刻。
驛館一夜的暗流,只是風暴來臨前最后的死寂。
真正的交鋒,即將在金鑾殿上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