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的指尖在焦黑的草席上抽搐了一下。

屋頂那根燒得只剩半截的橫梁“咔”地一聲裂開道縫，火星子簌簌往下掉，落在他額前，燙得皮膚一跳。他沒抬手去拍，也不敢動——門外那股暴烈的氣息還沒散，哪吒站在那里，像一尊隨時會炸開的火爐。

清虛喉嚨里全是血銹味，咽一口，裂開的嘴角又滲出血來。他盯著門縫外那雙赤腳，心里只一個念頭：這娃要是真把火放出來，自己這身骨頭渣子都不夠燒的。

可就在他準備閉眼等死的時候，一道清音破空而來。

“定！”

不是吼，也不是喝，就一個字，輕飄飄的，像山澗里滴進池塘的水珠。可那聲音一落，哪吒身上騰起的火光猛地一縮，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連帶著空氣里那股灼人的熱浪都退了三尺。

清虛眼皮一顫。

來了。

金光從天而降，不刺眼，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一個身影踏光而入，青袍廣袖，須發如雪，正是太乙真人。他沒看哪吒，也沒理清虛，只抬手一拂，草廬四壁的焦痕上浮起一層淡金符文，火勢徹底熄滅。

哪吒猛地轉身，眼里火光未散：“你是誰？”

太乙真人終于抬眼，目光落在他臉上，平靜得像在看一塊剛雕好的木頭。

“我是你師尊。”他說，“你本是靈珠子轉世，奉天命降生陳塘，魂魄蒙難，我以蓮藕重塑其形，以真火淬煉其神。你今日之身，是我所賜，你今日之名，亦非虛妄。”

哪吒眉頭一擰：“我不想叫哪吒！那是他們給的名字！”

“名字不是他們給的。”太乙真人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釘，“是你前世因果，是你命中劫數，是你今日重活的憑據。你若不認這名字，便是不認你自己的命。”

哪吒拳頭攥緊，掌心又浮起一團火，可這次火苗剛起，就被太乙真人袖中飛出的一道金線纏住，輕輕一繞，火便滅了。

“你恨李靖，我知。”真人緩步上前，“你怨天道不公，我也知。可你若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認，還談什么報仇？談什么逆天改命？”

哪吒咬牙：“那我該叫什么？”

“就叫哪吒。”太乙真人抬手，掌心浮出三件寶物。

一桿長槍，通體赤紅，槍尖吞吐火芒，一出現便有龍吟之聲；一對輪子，金紅相間，懸空自轉，帶起風雷之音；一只金圈，古樸無紋，卻隱隱壓得草廬地面下沉半寸。

“此槍名‘火尖’，應你戰魂不滅；此輪名‘風火’，承你烈性如焚；此圈名‘乾坤’，鎮你心魔躁動。”太乙真人將三寶輕輕推向哪吒，“你若接下，便是認了這命，也擔了這責。”

哪吒盯著那三件法寶，眼神劇烈波動。他伸出手，卻又縮回，像是怕碰了會燙傷。

“我不想要這些。”他低聲說，“我只想……弄明白我到底是誰。”

“你就是哪吒。”太乙真人語氣終于軟了一瞬，“生而為神，死而不滅，重生而不悔。你若不愿背負，大可轉身離去，回蓮池化作淤泥。但若你想活著，想報仇，想堂堂正正站在天地之間——那就拿起它們。”

風忽然停了。

哪吒的手，終于緩緩抬起。

指尖觸到乾坤圈的剎那，那金圈嗡地一震，自動套上他手腕。風火輪落地，自行貼上雙足，火尖槍則如活物般鉆入他掌心。

三寶共鳴，天地一靜。

哪吒站在原地，紅綾無風自動，眼中戾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明。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槍，喃喃道：“哪吒……”

太乙真人點頭：“從今往后，你便是乾元山弟子，三壇海會大神，哪吒。”

清虛靠在墻邊，一口氣終于松了半截。他悄悄調出系統界面，心頭一跳——

【主線任務：重塑哪吒蓮身】

進度：已完成（3★）

獎勵：本源之力×300，基礎吐納法（圓滿），火系親和+1

可就在他準備關掉面板時，一行小字突然跳出來：

【隱藏任務：確保蓮池安全】

狀態：進行中

威脅來源：未知

清虛眉頭一皺。

不是說蓮身已成，任務結束了嗎？怎么還掛著個“未知威脅”？

他抬眼看向哪吒，那小子正試著舞動火尖槍，槍尖劃過空氣，帶出一串火星，濺在草廬地上，燒出幾個小黑點。太乙真人站在一旁，神色淡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可清虛總覺得不對。

剛才哪吒暴走時，他分明感覺到一股異樣的“念”混在戾氣里，不像是哪吒自己的情緒，倒像是……從外面滲進來的。

他悄悄運轉《基礎吐納法》，將神識往外探了一寸。

蓮池方向，風平浪靜，霞光依舊。可就在他神識觸及池水邊緣時，系統突然彈出一條提示：

【檢測到微弱因果擾動，來源：蓮池底部】

清虛心頭一緊。

他記得太乙真人說過，蓮池乃乾元山靈脈所聚，池底有九重禁制，連金仙都難以下潛。可現在，居然有東西能在那里留下“擾動”？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神識，目光掃過哪吒腳上的風火輪——那對輪子正微微發燙，輪緣上一道細小的裂痕若隱若現，像是被什么力量強行撐開過。

“真人。”他忽然開口，聲音嘶啞，“這風火輪……是不是受過損？”

太乙真人目光淡淡掃來：“你倒眼尖。”

清虛一愣：“您知道？”

“此寶本無缺。”太乙真人袖袍輕拂，“但在重塑哪吒魂魄時，曾有一股外力試圖侵入蓮池，沖擊禁制。風火輪為護主自動激發，裂了一絲。”

清虛心跳加快：“那股外力……是什么？”

“不知。”太乙真人搖頭，“但非天道所出，亦非魔屬。倒像是……某種殘念，藏于地脈深處，借魂魄重塑之機，欲奪舍重生。”

清虛猛地想起那晚自己救回的殘魂——那顆紅痣，那股怨煞，還有石縫里那雙“看不見的眼睛”。

難道……

“那它現在還在？”他問。

“禁制已重鑄，表面無恙。”太乙真人目光深邃，“但若真有東西藏在池底，遲早會再動。”

哪吒聽著，眉頭又皺了起來：“那我怎么辦？躲著？等它出來？”

“不必躲。”太乙真人取出一道金符，貼在他胸口，“此符可鎮心神，防外邪侵擾。你只需專心練寶，三日之內，若它不動，便再無機會。”

哪吒握緊火尖槍：“那要是它動了呢？”

“那就殺了它。”太乙真人淡淡道，“不管它是什么，敢動我徒，便是與我為敵。”

清虛默默聽著，心里卻沒放松。

系統界面依舊顯示“隱藏任務未完成”，那股“未知威脅”像根刺，扎在他神識深處。

他忽然想到什么，低聲問：“真人，這蓮池……最早是誰開的？”

太乙真人看了他一眼：“上古之時，此地本是一處死脈，陰氣積聚。我見其地勢可聚靈，便引天泉灌之，化死為生，成今日蓮池。”

“那……在您來之前，這里有過什么？”

太乙真人沉默片刻：“聽聞曾有古神隕落，血浸地脈，怨氣不散。后被鎮壓于深處，封印千年。”

清虛呼吸一滯。

古神？隕落？怨氣？

他忽然明白為什么哪吒的戾氣會那么邪——那根本不是單純的恨，而是被什么東西……引出來的。

他悄悄摸了摸胸口，那里還殘留著哪吒烙下的“恩”字印記，熱得發燙。他知道，這孩子能活下來，不只是因為太乙真人，也因為自己那一縷本源之力的牽引。

可現在，有人——或者有東西——不想讓哪吒真正站起來。

哪吒這時已舞起火尖槍，槍影如龍，帶起烈風。他越練越順，眼神也越發銳利，仿佛終于找回了某種屬于“自己”的東西。

太乙真人微微頷首：“不錯。三日后，你可下山走動，但切記——”

話未說完，哪吒忽然收槍，抬頭望向蓮池方向。

“怎么了？”清虛問。

哪吒瞇眼：“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

清虛心頭一跳。

系統界面猛地閃爍：

【警告：因果擾動加劇】

【來源：蓮池底部】

太乙真人神色一凝，袖中拂塵已握在手中。

哪吒卻已邁步朝外走去，火尖槍扛在肩上，紅綾獵獵。

“我去看看。”他說。

“站住。”太乙真人聲音冷了下來，“你現在出去，就是送死。”

“可它在叫我。”哪吒回頭，眼神執拗，“那聲音……像是認識我。”

清虛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低聲道：“哪吒。”

哪吒停下。

“你要是真去，”清虛說，“記得別用火。”

哪吒一怔：“為什么？”

“因為……”清虛盯著系統面板上那行不斷跳動的警告，“火，會把它引出來。”